第十八章(第3/10页)
“我有什么?”
“你什么都没有,对吗?”
我当然没有虚伪到那种程度,厚着脸皮去跟她争论,并且摆出一副对钱不屑一顾的脸色。可是,我口袋里塞得满满的,那各种各样的钞票,我的战利品。我在中国饭店里赢来的各种外国钞票呢?甚至连沙皇时代的卢布都扔进了赌注堆,这得怪那些哥萨克歌手。别担心,我很在乎钱,所以我明白她讲的是什么。
“钱我倒有一点,”我说,“我可以借给你足够的钱,供你逃跑用。你自己一点钱也没有吗?”
“我在纽约有银行存款,可是现在这对我有什么用?我可以给你开张支票,用来归还你借给我的比索。现在我手头一点现钱也没有。我得去墨西哥城,通过韦尔斯法戈银行给纽约银行拍电报。”
“不,我不要支票。”
“不会被拒付的——你不必为这担心!”
“不,不。我相信你的话。我的意思是说,你根本没有必要给我任何支票。”
“我本来想问问你,能不能带我到墨西哥城。”她说。
这事我早已料到了,尽管我原来并没打算介入这件事情。现在事情来了,不由得使我深为感动。我全身发颤,仿佛命运之神光顾我了。姑且承认我总是想方设法引诱我所希望得到的东西。可人们为什么难得不这般不可思议地把它送上门来呢?
“这——这,这突然走到哪一步了?”我说,不仅把这当作她脱险的计划,也把它看成是同我有关的打算。宴会的喧闹声和叫嚷声嘈杂响亮,我们躲着的那片狭狭的橘树林,就像是收割者正在收割的最后一畦田地。我随时都担心某个醉汉或一对热恋的情侣闯进来。我知道我得出去找西亚。可是眼前的这件事得先办妥。“你不必这样求我,”我说,“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帮助你。”
“你好像有点想过头了。我不怪你,不过你的确如此。要是你不这样,也许我甚至会感到难过。不过……我不能妄想自己值得有最好的方式摆脱困境。你甚至还不了解我。我现在惟一应该想的是,离开这个精神失常的可怜家伙。”
“实在对不起。我道歉。我的话说得不对劲。”
“哎,你不必道歉。我们心里都已清楚事情的真相,相当清楚。我承认,我经常注意你,想到你。但我还经常想到一个问题,你和我都一样,都是别人想要利用来完成他们计划的人。因此,要是我们不听从他们摆布,那就会怎么样呢?不过眼下我们已经没有时间讨论这个问题了。”
她这一席话,在我心中引起了强烈的共鸣。我不禁对她产生了柔情。我感激她坦率地道出了在我心头萦绕多年而无以名状的真相。我确实落入了别人的计划。听到这话,我很激动,主要是因为说得对。因此我甘愿承认,在另外这些人中,我认为有这样一个女人,她不会由于我有缺点就考验我,或者指责我,因为我讨厌受人摆布,任人指责。不过仅此而已。
只是,我们没有时间对此进一步进行讨论了。奥立弗马上就要回来。他已经收拾好她的东西,把它们带走了。只剩下她背着他藏起来的几件东西。
“听着!”我说,“我不能带你去墨西哥城,但是我可以把你送到离镇很远、你会安全的地方。你在教堂广场上我那辆旅行车旁等我。他准备走哪条路?你可以相信我。我又不特别想要看到他被捕。我没有理由要这样做。”
“他打算朝阿卡普尔科方向去。”
“好,那我们就朝另一个方向走。”
这么说,他想到阿卡普尔科乘船逃跑。他想这样,这可怜的傻瓜!要不,他是想穿过丛林前往危地马拉,他会这么糊涂?哼,即使印第安人没看中他的黑白两色运动鞋,因而没把他杀死,他也会活活累死。
我急忙去找西亚。伊基告诉我说,她早就走了,把莫尔顿丢在了舞池中央。“她生气了,”伊基说,“我们到处找你找不到。后来她叫我告诉你,她明天一早就动身去奇尔潘辛戈。她气得浑身发抖呢,博林布鲁克。你躲到哪儿去了?”
“我改天再告诉你。”
我跑到教堂广场,打开旅行车车门。没过多久,斯泰拉就赶到了,溜上了车。我打开制动器,转动发火钥匙。由于长久没用了,电池里电力不足,启动器嘎嘎地直响,但发动机一转不转。为了不让电池消耗得电力更加不足,我忐忑不安地拿起了曲柄。我刚一开始摇动,立刻便有一群人前来围观。任何一座墨西哥广场,总会有一群人在秘密观察生活。我一面汗涔涔地摇着曲柄,一面怒气冲冲地朝着其中的一些人吼道:“走开!滚!你们这班讨厌鬼!”可是这只是招来讪笑和奚落,我听到有人喊着我的老头衔“放鹰的美国佬”。我真恨不得要杀了他们,就像那天打手追我时,我对政府街路线上的电车司机一样。我把胸口靠在散热器上,喘着粗气。斯泰拉没有想到要低下头来——我猜她不得不看外面的情况怎样,以便随时跑掉。现在,围观的人已经认出她来了,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