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第25/39页)

中宗哲的身体像颓墙一样坍倒下来,他似乎还想抗辩,两名军卒不容分说将他架往殿外。第二天,武后降旨将庐陵王贬往均州,半个月后又将其流放房州。

在中书令裴炎看来,既然中宗被废,高宗的幺子豫王旦实际上已成了皇位的唯一继承人。皇子旦性情懦弱,与他的父亲李治如出一辙。自从他降生的那天起,他的名字就由武则天改来改去——由叙伦改为伦,又改为旦,直到武后圣历元年,他的名字最后才得以固定。

中宗哲被废之后,武则天并非立即册立皇子旦为新帝,这使裴炎、刘祎之等人颇感意外。武则天看来是在故意拖延这件事。朝中遗老对此事看得十分清楚,武后实则上是在利用旧君已废,新君未立的间隙来察看一下朝廷群臣的反应。

满朝文武在国不可一日无君的焦虑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夜晚,在长达半月的对峙中,朝臣的态度,百姓的民意,武后深不可测的愿望三者之间似乎正在进行着一场潜在的、无声无息的较量,这一较量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意味深长的。

二月十二日上午,礼部尚书武承嗣突然来到了武后的寝宫,他告诉姑妈:朝廷重臣和王室权贵正簇拥着皇子旦前往武成殿外,请求武后临轩。武承嗣分析道:“他们也许是来请您亲自登基,一统天下。”

这一意外的消息使武后在漫长的等待中终于见到了一线曙光,她即刻命令左右起驾赶往武成殿。当武则天兴致勃勃地登上殿楼,二十二岁的皇子旦看来并无拥戴武后登基之意,他只是援例向武后进献了“皇太后”的称号。皇子旦说话吞吞吐吐,始终不敢抬头看武后一眼,最后由中书令裴炎替他说完了要说的话。

武则天知道,既然朝廷重臣让皇子旦向自己进献了“皇太后”称号,那么立旦为天子似乎已不可避免。看来,自己君临天下的时机尚未成熟。

中书令裴炎目下已无当初长孙无忌之风范,更无许敬宗等人曲意谄媚之权术,他尽管对武则天忠心可鉴,但武则天心中隐晦的意图似乎已超出了他的想象力。他也许始终不敢在异姓女人统治大唐这件事上深想下去,这不仅导致了武后对他的失望,而且在不久之后就给自己引来了灾难性的后果。

三天之后,武后派承嗣前往皇子旦的寝宫,册立他为新帝,但等待着旦的并不是隆重的登基大典,而是幽处后宫、遥无尽期的囚禁生涯。

垂拱三年正月,武后曾一度驾临睿宗旦被幽禁的别宫,表示要归政于他。母子之间话不投机,出语言不由衷。睿宗照例谦辞不受,武则天亦不坚持。翌日午后,她下令将睿宗旦废为皇嗣。

睿宗旦在无任何过失的情况下遭到幽禁,很快就在朝廷内外激起了强烈的反应,除了大臣刘二轨、中书令裴炎向武后屡屡劝谏之外,一场讨伐武则天的叛乱也在千里之外的扬州城中蓄势待发。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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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睿宗旦被废为皇嗣,武则天正式在洛阳紫帐称制。她代天子颁发诏书,更改年号和皇旗的颜色,将东都洛阳改名为“神都”,将洛阳宫改称“太初宫”,并将衙门以官职的名称再度进行更改。

武则天现在已经六十多岁了,但她看上去依然眉如新月,肌若冰雪。她在分封武氏亲族的同时,将大唐王室门阀一一贬往外地。她现在可以有条不紊地进行此事,而不需要察看任何人的眼色。对眼下大权独揽的武后来说,她离登上皇位,君临天下只差一步之遥,但武后知道,要跨过这一步亦并非轻而易举。

光宅元年,武则天治下的大唐帝国似乎出现了吉祥和瑞的征兆。全国各地报来的祥瑞绿章被刻在青藤纸上不断送达宫廷,这些绿章的内容读来饶有趣味,比如,河南刺史的一道绿章声称,在河南丰县,有人发现了一棵九穗灵芝;在山西的汶水县,一群白鹊栖息在县城外的合欢树林中,三日不去,远远看去犹如皑皑白雪。最使武则天感兴趣的还是嵩阳县令樊文献上的一枚赤心瑞石。这些绿章既是天降祥瑞的吉兆,又是民心归附的重要信号。

到了光宅三年,英国公李世勣的孙子徐敬业在扬州发动兵变,给一度祥隆的大唐王朝再次蒙上了一层阴影。

从这场叛乱的开始到最后平息,武则天始终没有将那些远在江南的书生放在眼里。在叛乱进行的过程中,她最为担心的似乎是另外一些事情。因此,当内侍上官婉儿将那篇扬州起兵的“讨武檄文”念给她听时,武则天的脸上仍不时地展露出笑容。

上官婉儿是诗人上官仪的孙女,现年二十一岁,七年前奉太后之命入内宫成为内侍。大太监魏安死后,她很快就成了武后的心腹之一。如果说魏安作为武后的谋士和帮手为她鞠躬尽瘁,那么现在上官婉儿所扮演的角色仅仅只是一个学生而已。她对武则天的敬畏几近崇拜,武则天的智慧、性格和处理政事的作风无一不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对她日后的命运产生了重大影响。随着时间的推移,祖父上官仪的惨死作为一道年代久远的陈旧布景,已被她渐渐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