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第21/39页)

“娘娘,”魏安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两眼布满了血丝,“你难道看不出事情已经到了间不容发的境地了吗?”

“请先生指点。”

“我听说,上月彗星在天上出现之后,中书侍郎李义琰、中书门下郝处俊已经多次与高宗皇帝密商,要将皇位禅让给太子弘,如果木已成舟,一场宫廷复辟在所难免,到时候,娘娘再想……”

“我已知道这件事了,只是……”武则天眉头紧锁,欲言又止。

“您顾念母子亲情,以至于对此事委决不下,亦是人之常情,不过事到如今,此事万不能再度拖延下去……”

“让我再好好想想吧。”

“宫廷之中历来瞬息万变,娘娘应当知道先帝太宗皇帝是怎么登上皇位的吧?”说到这里,魏安的嘴角掠过一丝阴冷的笑容,“也许今天你还好端端地坐在皇位上,可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江山早已易帜……”

武则天不经意打了个冷战。以武则天的聪慧和胆识,她对自己现在所面临的险恶处境并非一无所察。同样,太监魏安对武后心中郁结的苦衷亦了如指掌。两人默默相对了很长一段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三更的鼓声敲过之后,魏安对武则天说道:“自从娘娘初来宫中至今,魏安一直侍奉左右,竭尽愚钝,如今微臣大限已近,就让魏安最后效奉娘娘一次,将此事了结吧。”

“你想怎么办?”武则天吃惊地问道。

魏安没有接话,他背过脸去。

武则天从魏安的话中突然觉察到了某种危险,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大声喝道:

“魏安,没有我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贸然从事……”

“现在已经来不及了,”魏安平静地说道,“几个时辰之前,我已派人前往东宫……”

上元二年四月十三日,太子弘遇鸩而亡,年仅二十四岁。太子暴毙的消息传到合璧宫时,高宗的脸上显露出一反常态的冷静。御医的查验报告很快送达高宗的案前,太子弘似乎是死于酒后的急腹症。高宗李治对医术一窍不通,另外他对太子死亡的真相看来也已没有什么兴趣,即便他对御医的诊断存有疑心,他也没有降旨对此事进行彻底的调查。

在场的宫女和宦官对皇帝陛下表现出来的冷漠或克制感到大惑不解,他们甚至难以从他脸上觉察到哀伤的痕迹,末了,高宗李治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是我杀了太子啊……”

没有人知道高宗皇帝如何度过了这个仲春的夜晚,但是第二天一早,当高宗衣冠不整,神志恍惚地来到殿内上朝时,他仿佛在一夜之间就变得衰老不堪了。

高宗摇摇晃晃地来到御座上坐下,没有理会陪坐在一边的武则天,他慵懒地对殿内的大臣看了一眼,随后说道:

“朕自从继位以来,一直遵循先帝遗命,以图大唐天下平安昌盛。怎奈李治德浅才疏,至于朝中灾乱迭出,家祸屡现,朕昨晚思虑再三,决定将皇位让给至仁至德的武皇后……”

朝中文武大臣闻听,莫不大惊失色。他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武则天也没有想到高宗居然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无疑是在向群臣暗示,太子弘是为自己所杀……

一位大臣流泪上前奏道:“陛下,太子暴亡,是我等辅佐无功,陛下如此自责,让臣等无地自容。臣恳请皇上为江山社稷着想,收回成命。”

高宗古怪地笑了一下:“如果大唐帝国注定要灭亡,那就让它亡了好了……”

高宗一言既出,朝中大臣立即放声恸哭。武则天见状,赶紧说道:“因太子新丧,陛下心中极度悲伤,以致神志恍惚,臣等姑且退下。”

高宗反驳道:“朕现在比什么时候都清醒,只可惜,有些事情朕明白得太晚了。”

武则天见局面眼看着难以收拾,便下令退朝。

6

太子弘的突然死亡将武后与高宗的第二个儿子从幕后推到了前台。雍王贤健壮英武,外表看似稚拙爽直,但内心却曲折多疑。长期以来,宫中和坊间早就流传着这样一则轶闻:雍王贤并非武后所生,许多年前暴毙的韩国夫人才是他真正的母亲。不管贤是否笃信这一传闻,韩国夫人、魏国夫人、武敏之的先后死去毕竟使他对母亲有一种天生的惧怕。在兄长弘为太子的年月里,武后除了在每年的节庆日派人送来几封“劝进”的书信外,平常很少注意到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