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9/10页)
杜党生看了他递上来的报告,是为高锦林申办免税仓的事,以高锦林以往的做法,这是让他的走私行为合法化。杜党生当即表态:“这不可能,你让他死了这条心吧。”
“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可是……”
“可是什么?哪有那么多可是?!”
“可是他说你欠他一个人情。”
“我欠他什么人情了?笑话!”
“彭卓童欠了人家的钱,现在别人不但要追杀他,给纪检的告状信都写好了,这就牵连到了你。高锦林还是真够意思,马上帮他把这笔钱还了,摆平了这件事。”
杜党生不动声色道:“多少钱?”
“差不多是一千二百万。”
杜党生不觉倒吸一口冷气:“他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七七八八花了一些,像捧他的女朋友,慈善晚会什么的,大头还是与人合伙开发溪流岛的水上俱乐部,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大有发展前景。可是你也知道,卓童的朋友特别多,又都是些半疯半傻的文化人,他们有什么正经事?一有空就跑到岛上去白吃白住,所以好好的一个项目反倒赔了钱。”
溪流岛的事杜党生还有点印象,好像是晓丹跟她提过,当时她还挺放心,想不到现在都变成了逼她就犯的砝码。
她只觉得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卡在她的脖子上,无论怎么挣扎,仍旧喘不上气来。
办公室里出现了片刻的宁静。
以往,她有了为难和烦心的事,通常都是冉洞庭陪伴左右,帮她出主意,想办法。现在他们是彻底的离心离德,她还能说什么呢?!
突然,冉洞庭开口了,神情无比沉痛:“杜关长,我早就想跟你好好谈一谈了,今天是个机会,我决定还是把话说出来,否则憋在心里也不好受。我知道你对我有成见,你不再信任我了!无非是我和卓晴真心相爱,但你觉得我配不上你女儿,我出身卑微,又结过婚,可是我努力了!我跟着你车前马后地干,有时累得像狗一样,就是想混得出人头地,不辜负对你的知遇之恩。无论你怎么看我,我还是要跟你说,我懂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就凭你对我、对我母亲的恩情,我也会对卓晴好,让她一辈子幸福!你要相信我!”
杜党生踱到窗前,冷冷地回道:“不要在办公室谈这些家长里短的事!”
“那好,就算我背着你做了一些违规的事,在万顺公司的问题上不讲原则,那我也是因为不能正确处理对卓晴的感情,你批评我骂我都可以!为什么要去相信霍朗民的话,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他这个人野心大得很,既然他以反腐英雄自居,为什么他跟缉私处长合谋,放行了两艘东泽国际的走私油轮,不就是他们一人收了高锦林的三十万嘛!这种事他跟你提过吗?”
这又让杜党生在心里暗暗吃了一惊,小霍会做这种事吗?难道她真的看错人了吗?她自信不是一个耳根软的人,但是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太复杂了,每个人都卷进了金钱的漩涡,谁在它面前是真正的英雄?何况高锦林又决不是一个低能的对手。
冉洞庭的聪明就在于他知道适可而止,不会在任何问题上喋喋不休,令人生厌。
就在杜党生平静的外表下,内心却翻江倒海之际,冉洞庭又把话兜了回来:“如果股市崩盘,你一个人在那举杠铃有什么用?!我不是替高锦林说话,他手眼通天,就他盖的那座月亮楼招待所,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听说里面是要什么有什么,吃是飞禽走兽,山珍海味,女人是燕瘦环肥,衣红袖翠。现在是有酒今朝醉的年代,有多少从中央到地方的官员在那里流连忘返。我不是羡慕他们,我是担心,他如果是跟什么人说出卓童的事,你下来都不知道是怎么下来的。”
见杜党生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竖着耳朵听他说话,冉洞庭的底气又足了一点,他继续说道:“中央的某某人,不就是给儿女们买了点股票吗?留党查看,连候补委员都给抹了。你也是苦出身,靠自己干出来的,没多硬的后台,凡事小心点总没错。”
冉洞庭走了,但他还是把那份特殊的报告留在了大班台上,杜党生只觉得手中的签字笔足有千斤重,她考虑再三,还是用红头文件把它压住了。
第二天,杜党生叫晓丹陪她上了一趟溪流岛。
这里已是人去楼空,只有一户临时请来的村民看守房子和半截子工程。高出水面的水泥石柱是主楼的地桩,上面停着莫名的海鸟,岸边芦苇一样的植物已长了一人多高,就像当年样板戏《沙家浜》的布景。工地的萧条和岛上的冷清浑然天成,相濡以沫,像一幅后现代主义的绘画。
凌晓丹说,台湾客户已经撤资了,她现在在找新的合作伙伴,这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只是人家一听说参与这个项目,先要背四百万的债务,谁还敢问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