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改变形式的祝福(第3/3页)
想来也是不可思议。居然躺在相识仅仅三个来月的女性身旁倾听她讲见都没见过的她的女儿,就将来出路都跟她商量了,而且是以两人都一丝不挂的姿态。但心情并不坏:偶尔窥探不妨说几乎一无所知的某人的生活、同往后基本不大可能有往来之人得以部分接触。那些场景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她一边说着什么一边摆弄我变软的阳具。那东西很快一点一点再次带有硬度。
“最近是在画什么吧?”她问。
“倒也不是。”我老实回答。
“就是说创作欲没怎么上来?”
我含糊其辞:“……可不管怎样,明天得着手做受人委托的事了。”
“你受委托画画?”
“是的,我也要偶尔赚钱才行。”
“委托?委托的什么?”
“肖像画。”
“没准是昨天电话中说的免色那个人的肖像画?”
“正是。”我说。她的直觉分外敏锐,每每让我吃惊。
“所以你想就免色那个人了解点什么?”
“眼下他是谜一样的人物。倒是见面交谈了一次,但根本搞不清是怎样一个人。自己马上画的是怎样的人物?作为画他的人多少有些兴趣。”
“问他本人不就行了?”
“问也可能不会如实告诉的。”我说,“告诉的可能只是对自己有利的。”
“我也可以给你查一下。”她说。
“有什么手段?”
“多少有一点也不一定。”
“网上可是无影无踪的哟!”
“若是野道(5) ,网是派不上用场的。”她说,“野道有野道的通讯网。比如敲鼓啦往猴脖子上系信什么的。”
“野道我可不清楚啊!”
“文明机器不能很好派上用场的时候,或许就要试试鼓和猴的价值。”
我的阳具在她轻柔忙碌的手指下恢复了足够用的硬度。随后她贪婪地巧用唇舌。一段意味深长的沉默时间降临到我们中间。鸟们鸣啭着忙于追求生命活动,我们在那当中第二次做爱。
中间夹着休憩的长时间做爱结束后,我们下床以惓慵的动作从地板上拾起各自的衣服,穿在身上。而后出到阳台,一边喝着温吞吞的香草茶,一边眼望那座建在山谷另一侧的白色混凝土大房子。我们并坐在褪色的木制躺椅上,把含有新鲜湿气的山间空气深深吸入胸中。从西南面的杂木林间可以望见碧波粼粼的一小块海——浩瀚太平洋的微乎其微的碎渣。周围山坡已然染上秋色。黄色与红色精致的层次感。其间夹进一块常绿树群的绿色。那种鲜艳的组合使得免色氏公馆混凝土的白色更加鲜艳夺目。那是近乎洁癖的白,仿佛往后不会受到任何污染、任何贬损——风雨也好尘埃也好甚至时间也好。白色也是颜色的一种 ,我无谓地思忖。颜色绝不会失去。我们在躺椅上久久缄口不语。沉默作为极为自然之物存在于此。
“住在白色公馆里的免色君,”良久她这么开口了,“总好像是一篇快乐童话的开头,是吧?”
但是无须说,我面前安排的不是什么“快乐童话”。可能也不是改变形式的祝福。及至明了的时候,我已经后退不得了。
(1) 日文原文是“運転免許”,因有“免”字而在检索“免色”时出现。
(2) 伦勃朗·哈尔曼松·凡·莱因(Rembrandt Harmenszoon van Rijn,1606—1669),荷兰画家,巴洛克时期代表画家之一。擅长运用明暗对比,讲究构图的完美,尤善于表现人物的神情和性格特征。
(3) 欧仁·德拉克洛瓦(Eugène Delacroin,1798—1863),法国浪漫主义画家,对印象派和后期印象派均有影响。
(4) 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1928—1987),美国画家、版画家、艺术家,波普艺术的倡导者和领袖,同时还是电影制片人、摇滚乐作曲者、作家、出版商,是位明星式艺术家。
(5) 原文为“ジャングル”,原指密林、原始森林或暴力场、冷酷竞争场。根据文中语境,此词似指主妇之间私下相互交流小道消息的传播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