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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晚,贾斯汀一言不发、眼神茫然地坐了很久,梅勒妮的其他“家人”也像人体模型一样死气沉沉。娜塔莉猜老巫婆正忙着操控休厄尔小姐,或者操控那个船上待命的男人。她同贾斯汀曾经在俯瞰河流的公园里,用望远镜观察了那个男人好几个星期。不,这时候派他上场似乎太早了。贾斯汀说,梅勒妮是通过一个警卫的眼睛观察第一晚的屠杀的。娜塔莉以她所能模仿的最接近尼娜人格特征的语气警告梅勒妮不要过早插手,以免暴露自己。贾斯汀只是一言不发地瞪着她,足足瞪了一个小时。娜塔莉只能在无助中等待消息,等待老巫婆潜入她的意识杀了她,杀了她和索尔。

娜塔莉坐在弥漫着垃圾和朽木味道的房子里,努力回忆罗布,思索他在这样的环境下会说什么,会开什么玩笑。午夜过后,娜塔莉用尼娜的傲慢口吻要求开灯。名叫卡利的大汉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开关前,打开一盏台灯。台灯里只有一个四十瓦的灯泡,灯罩脱落了一半。冷冷的灯光在黑暗中尤其刺眼,还不如不开。客厅里布满灰尘,墙角挂着蜘蛛网,地上散落着忘了收拾的衣服,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发了霉的食物。在一张塌陷的沙发下,露出一根啃了一半、已经变成褐色的玉米。乔治亚风格的茶桌下散落着橘子皮。有人——很可能是贾斯汀——无意间将山莓酱或草莓酱涂在了椅子和沙发上,留下的手印已结成了硬块,让娜塔莉联想到变干的血迹。她听见老鼠在墙壁里匆匆跑过的声响,但它们很可能就在走廊里活动。对老鼠来说,爬上矮棕榈、从破裂的窗玻璃里钻进来轻而易举。娜塔莉每次靠近这座房子,都能从院子里抬头看到那些窗户。

有时候,二楼会传来一些响动。但声音很大,不应该是老鼠弄出来的。这时娜塔莉就会想起躺在楼上的那个濒死的怪物。皱缩蜷曲的老巫婆就像一只掀掉了龟壳的老龟,靠静脉注射的生理盐水和冰冷无情的机器维系着生命。有时候,梅勒妮·福勒的家人全都一动不动,甚至看上去都不在呼吸,娜塔莉就会禁不住会怀疑老巫婆可能已经死了,而这些血肉机器人只是根据他们腐朽大脑中最后一丝狂想在行动,就像被主人垂死的痉挛所牵动的提线人偶。

“他们抓住了你的犹太人。”第二天深夜,贾斯汀突然口齿不清地说。当时已过午夜时分。

娜塔莉从半睡半醒的状态中猛然惊醒。卡利站在贾斯汀的椅子后面,下方台灯的光照在他肿胀的脸上。马文、霍华德和欧德史密斯护士隐身于娜塔莉身后的阴影中。“谁抓了他?”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冷光之中,那孩子的脸看上去很不真实,就像用一片片橡胶拼贴出的玩偶的面容。娜塔莉想起了在格朗布索普看到的那些真人大小的玩偶。她惊恐地意识到,梅勒妮已经将这个孩子改造成了那个腐朽死物的模样。“没有人抓他。”贾斯汀厉声道,“他们一小时前打开了牢门,放他去找晚上的乐子了。你难道同他没有连接吗,尼娜?”

娜塔莉咬着嘴唇,环顾四周。杰克森在一个街区外的车里,鲶鱼在街对面的小巷里监视福勒家。娜塔莉感到他们仿佛远在另一颗星球。“梅勒妮,时间还不到。”她厉声说,“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贾斯汀露出乳牙,“我不这么看,亲爱的尼娜。”他用低沉的嗓音说,“是时候告诉我你在哪儿了。”卡利从椅子背后绕过来。马文从厨房进入客厅,手中的长刀反射着四十瓦灯泡的光芒。欧德史密斯护士在娜塔莉身后也发出了声响。

“停下。”娜塔莉小声说。她在喉咙在最后一秒收紧,尼娜威严的命令结果变成了呜咽的哀求。

“不不不。”贾斯汀从椅子上滑下来。他半蹲着挪向她,手指触摸着布满灰尘的东方风格地毯,就像一只在墙上爬行的苍蝇。“你也该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了,尼娜。不然你就会失去这个女黑鬼。让我看看,尼娜。让我看看你的念控力还剩下多少——如果你是尼娜的话。”男孩的五官扭曲成一副狂野的面具,这个橡胶玩偶的脑袋仿佛正在看不见的火焰中融化。

“不。”娜塔莉说,站起了身。卡利挡住了通向门口的路。马文绕过沙发转角,刀刃从他半握着的手中划过,带出黏糊糊的鲜血。

“该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了,尼娜。”贾斯汀低声说,二楼传来有人在床上翻来覆去拍打床铺的声音,“不然这个女黑鬼就得死。”

狂风先于暴雨袭来,疯狂地摇晃着棕榈树,将棱角锋利的碎石倾泻在树叶和树枝上。索尔连忙跪地,双臂抱头。树叶如同成千上万只爪子一样撕扯着他。闪电将暴风中的混乱场景定格,然后连缀成一串频闪画面,接踵而来的霹雳仿佛在他周围树起了一道坚硬的高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