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中 局(第6/10页)
快到大门时,一个搬运工快步朝我走来。我未做细想,只瞟了眼那个黑人他就跌倒在地。我从未如此粗暴而迅速地操控过任何人。男人蜷缩在地上,如同癫痫发作一般,不停地用面部撞击地砖。人们纷纷赶到搬运工身边,我钻出了自动打开的门。
我站在路边,努力压制着心头的恐惧与困惑,但徒劳无功。每个靠近我的人的面庞都变成了尼娜那副苍白的微笑的脸。我转过身,手悬在胸前,紧抓着手提包和编织袋,俨然一个即将精神崩溃的老妇人。梅勒妮?亲爱的,我是尼娜……
“想打车吗,女士?”
我转头去看发问的人。一辆绿白相间的出租车不知何时停在了我身边。这辆车背后有一长串候客的出租车。司机是白人,三十多岁,胡子刮得很干净,但因为皮肤太白,可以隐隐看见明天即将长出的胡茬。
“您要坐出租吗?”
我点点头,却怎么样也拉不开门。司机探过身子,为我开了门。车厢的空气里混合着香烟、汗水和塑料的味道。车迅速驶离环形车道,我转过身,隔着后挡风玻璃张望。绿色的灯光掠过窗户和车顶,我看不出是否有车在跟踪我们。路上的车多得令人发狂。
“我说,您这是要去哪儿啊?”司机大声问。
我眨眨眼,大脑一片空白。“市中心?”他说,“酒店?”
“是的。”我结结巴巴地答道,就像个与他语言不通的外国人。
“哪家酒店?”
我左眼忽然疼痛起来。接着,这股疼痛如同会流动一般,从我的头颅蔓延到脖子,乃至全身。我忽然感到无法呼吸,只得直挺挺地坐在车上,紧抓着手提包和编织袋,等待疼痛消退下去。“还是说去别的地方?”司机问。
“不好意思,你说什么?”我的声音干涩,就像拂过玉米秆的热风。
“上不上高速呢?”
“喜来登。”这三个音节对我来说毫无意义。疼痛开始消退,但脑袋依旧发晕。
“市中心的还是机场的?”
“市中心。”我说,对自己在同司机谈什么压根儿不清楚。
“好的。”
我靠在冰冷的座背上。臭烘烘的车内,灯光以固定的频率扫过,让人不由得昏昏欲睡。我集中精力调整呼吸。耳朵里的嗡鸣愈来愈小,我听见了轮胎碾过潮湿路面的声音。梅勒妮,亲爱的……
“你叫什么名字?”我低声问。
“呃?”
“你叫什么名字。”我厉声道。
“斯蒂夫·伦顿。那边的工作证上写着呢。为什么问我的名字?”
“你住在哪儿?”
“问这个干什么?”
我懒得跟他磨叽,猛然侵入了他的意志。尽管我头痛,还阵阵犯晕,但我还是运用了念控力。冲击是如此猛烈,司机一下子趴在了方向盘上。几秒之后,我才让他直起腰,将注意力转移到前方的路面上。
“你住在哪儿?”
无数影像闪过脑海。一个站在车库前的金发女人。
说出来。
“比尤拉高地。”司机声音呆板。
“离这儿远吗?”
“十五分钟车程。”
“你一个人住吗?”
悲伤。茫然。妒忌。金发女人抱着流着鼻涕的孩子。愤怒的争吵。远去的红裙子。从视野中消失的旅行车。顾影自怜。痛不欲生。一首令人伤感的西部乡村歌曲。
“去你家。”我说。我闭上眼,听着轮胎刷刷地碾过湿滑的路面。
司机家里没有亮灯。这片新社区的房子都一样狭小而简陋——灰泥墙,一扇对着方形小院子的“观景窗”,一个同房子其他部分加在一起大小相仿的车库。没有人看见我们的车开了回来。司机打开车库门,将出租车开进去。车库里停着一辆新型别克,深蓝色,也可能是黑色,灯光太暗我看不分明。我让他把别克车退到车道上,然后回来。我没有让他熄掉出租车的引擎。司机拉下了车库门。
“带我看看你家。”我柔声道。这里和我想象得一样,令人备感压抑。洗碗池里堆满了盘子,袜子和内裤胡乱地扔在卧室地板上,报纸到处都是,画像里天真无邪的孩子俯视着这一团乱麻。
“你的枪在哪儿?”我问。我不需要四处翻找就知道他有武器。这里毕竟是南方。司机眨眨眼,带我来到楼下灯光昏暗的工作间。煤渣砖墙上挂着裸女老挂历。司机朝一个廉价的金属柜点点头,那里放着一把霰弹枪、一把猎枪和两把手枪。手枪被油腻的烂布裹着。一把是打靶用手枪,长枪管,单发射击,小口径;另一把是更常见的左轮手枪,点38口径,六英寸长枪管,与查尔斯的遗物有点儿像。我把三盒子弹和左轮手枪放进编织袋,然后我们上楼进入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