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我们并不笨,我们只是穷(第6/7页)
“我们不要当欧洲人!”另一个年轻的伊斯兰分子傲慢地说道,“那些用坦克和枪炮强迫我们按照他们的模式来生活的人最终可能会成功,但他们永远也无法改变我们的灵魂。”
“你们可以占有我的身体,但绝对无法占有我的灵魂,”一个库尔德青年用土耳其电影里的台词嘲讽道。
大家都被逗乐了,说这番话的年轻人也大度地笑了起来。
“我也有话要说,”坐在“神蓝”身边的一个年轻人说道,“我们当中很多人都崇拜西方,可他们却从来不说,就好像说自己崇拜西方很可耻一样。尽管他们没有说,可这儿仍然有一股‘我们不是欧洲人,请见谅’这样的一种气氛。”他转向身着皮夹克、正在作着记录的男子,说道,“请不要把前面我所说的写下来,现在请写:我为自己不是欧洲人而感到骄傲,为欧洲人眼中天真、残暴和愚昧的我而感到自豪,要是他们美的话,我就丑,要是他们聪明的话,我就蠢,要是他们现代的话,我就原始。”
没有人赞同这番话。在这儿每说一句话,都会被人取笑。有个人就插嘴说“你本来就很蠢!”可就在这时,两名左派分子当中年长的那个和身着黑色夹克的家伙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所以也没闹清楚这句话是谁说的。
堵在门口的红脸年轻人这时也开始念起诗来,诗是这样开头的:“欧洲啊欧洲/你就在那儿呆着吧/就算在梦里/我们也不会向恶魔屈服”。在咳嗽声和谈笑声中,法泽尔好不容易才听到后面的句子,但他后来并没有把后面的诗告诉卡,而是把大家对这首诗的异议告诉了卡。这些异议当中有三条被写到了给欧洲的声明和卡那首题为《全人类和星辰》的诗里:
1“我们不要害怕那个地方,那儿也没什么可怕的。”人近中年的一个左派人士喊道。
2不时地问“您说的是哪个国家”的阿塞拜疆裔老记者说道:“我们不要放弃我们土耳其人的属性和宗教。”之后,他便高谈阔论起十字军东征、犹太人大屠杀、在美国被杀死的印第安人以及法国人在阿尔及利亚杀死的穆斯林。就在这时,人群之中有好事之徒悄悄地问道:“卡尔斯和整个安纳多卢地区上百万的亚美尼亚人在哪儿呢?”正在作笔录的奸细因为同情他,所以没有把他的名字记下来。
3其中一个人说道:“这么冗长而且无聊的诗谁也不会去翻译,而且汉斯·汉森先生也不会把它登在报纸上的。”这也给了在场的诗人们(总共有三个)一个借口,他们开始抱怨起土耳其诗人在世界上被孤立的处境。
大家一致认为这首诗很无聊,很愚昧。当红脸的年轻人大汗淋漓地朗诵完这首诗时,几个人嘲讽地鼓起了掌。大家都说,这首诗要是在德国的报纸上发表的话,“我们”会受到更厉害地嘲笑的。那个姑父在德国的库尔德青年抱怨道:
“他们都是以全人类的名义来写诗、唱歌的。他们代表全人类,而我们只代表穆斯林,就算我们写诗,也只能算是一个种族的诗。”
“我要说的是这,请记下来,”穿着黑夹克的人说道,“如果欧洲人正确,并且除了模仿他们我们没有其他出路的话,那么我们沉迷于这些无稽之谈只不过是在愚蠢地浪费时间。”
“最让欧洲人觉得我们愚蠢的就是这番话了。”
“那就请你们大胆地说出来,是哪个国家看起来很愚蠢。”
“先生们,我们装得好像比欧洲人更聪明,更尊贵,可要是今天德国人在卡尔斯设一个领事馆,给每个人都免费发签证的话,我敢说,卡尔斯在一个礼拜之内就空了。”
“你在瞎说,刚刚我们这位朋友还说就算给他签证,他也不会去的。我也不会走,我要和我的尊严一起留在这儿。”
“先生们,你们要知道还有其他人也会留下的。不走的请举起手,让大家看看。”
几个人很严肃地举起了手。看到他们举起了手,一两个年轻人犹豫了起来。穿着黑夹克的人问道:“走的人为什么可耻,先说说看。”
“要把这一点对理解不了的人解释清楚很难。”有人摆出一副神秘的姿态说道。
这时,法泽尔注意到卡迪菲正在忧郁地望着窗外,他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他心里想“真主啊,请你庇佑我,让我保持纯洁,让我别犯糊涂”,他觉得卡迪菲会喜欢这句话的。他想让他们把这句话写给德国报纸,可又怕大家都在说着自己的意见,对这句话不会感兴趣。
嗓音尖尖的那个库尔德青年最终把这一阵喧嚣给压了下去。他要让德国报纸写一写自己的梦。梦里头,他一个人坐在“民族剧院”里看电影。那是一部西方的电影,里面的演员都说着外语,可这并没有让他感到难受,因为他觉得演员的台词他都听懂了。之后他再一看,发现自己已经进到了电影里面:“国家影院”里的座椅,此时已经在电影里那个基督教家庭的饭厅里了。接着,他看到了一张餐桌,他想填饱肚子,可又害怕做错事,所以只好远远地站着。再往后,他的心跳开始加速,他看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金发女郎。他一下子想起来,这名女子是他多年来一直钟情的对象。这名女子对他异常的温柔,称赞着他的衣着,吻着他的脸,抚摸着他的头发。他很幸福。后来这名女子一把抱起了他,给他展示了餐桌上的食物。这时他不禁泪流满面。他明白了,自己还是个孩子,所以这名女子才会觉得自己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