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安拉问题不是一个思想和信仰问题,而要把它理解为完全是一个生活问题才是正确的(第2/5页)

“医生你看到了,我有心脏病,我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我根本不在乎这些,”苏纳伊说,“哦,我突然想起来了,他们说,如果绞死一个人,比如说抓到刺杀教育学院院长的凶手后马上绞死他,并且通过电视进行直播,从此以后整个卡尔斯就会俯首听命。”

“他们实际上现在就已经这样了。”卡说。

“他们现在正在准备自杀性炸弹袭击。”

“如果你要绞死什么人的话,情况会更可怕。”

“你害怕什么呢?是不是在想如果欧洲人看到我们在这里做的一切,你自己会感到难为情呢?你知道他们为了建立你所崇拜的那个现代世界绞死了多少人吗?如果是阿塔图尔克,他早就把像你这样愚昧的一个自由派的理想主义者绞死了。还有,你要记住,”苏纳伊说。“今天你看到的那些被捕的宗教学校的学生,他们已经把你的脸刻在了他们的记忆里。为了引起注意,他们可以向任何人、任何地方扔炸弹。再说,昨晚你还朗诵了一首诗,你也算得上是剧组的一个成员了……只要是稍稍有些西化的人,尤其是那些蔑视民众、自以为是的知识分子们,想在这个国家生存就需要一支世俗主义的军队,否则宗教分子们会把他们和他们浓妆艳抹的老婆用钝刀子咯吱咯吱地宰掉。可是这些蠢货们把自己当成欧洲人,自命不凡地对他们的保护者军人们不屑一顾。你以为如果这里成了伊朗那样,谁还会记得你这个心地善良的自由主义者曾经为一个宗教学校的学生流过眼泪?他们会因为你有些西化,因为你恐惧而说不出祷辞,因为你是假绅士,因为你系着领带,或者是因为你穿着的这件大衣而杀死你。你从哪儿买的这件漂亮大衣?我演戏的时候能穿着它吗?”

“当然。”

“为了不让他们把这件大衣扎个洞,我给你派个卫兵。等会儿我会在电视上宣布,只有半天的时间可以自由上街。你就不要上街了。”

“在卡尔斯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可怕的‘宗教’恐怖分子。”卡说。

“有这些就足够了,”苏纳伊说,“这个国家只有让人们对宗教都充满恐惧才能统治好。以后会证明这种恐惧是有道理的。民众如果不对宗教分子充满恐惧,不寻求国家和军队的保护,我们就会像中东或亚洲的一些部族国家那样陷入落后和无政府的混乱状态。”

他像发号施令似的站得笔直,时不时凝望着观众上方想像中的那一个点,这让卡想起了二十年前苏纳伊在舞台上的造型。但他没有笑;他觉得自己也正在这场已经过时了的戏中。

“您想让我做些什么呢,请直说。”卡说。

“没有我,你将很难在这个城市立足。不管你如何讨好那些宗教分子,他们还是会刺穿你的这件大衣。在卡尔斯你惟一的保护者和朋友就是我。如果你失去了我这个朋友,别忘了,你还会被关在警察局地下室的一间牢房里受折磨。另外,你也得清楚,《共和国报》你的那些朋友们也不会相信你,而只会相信军人们。”

“我知道。”

“那么就告诉我今早你瞒着警察的那些因为犯罪感而埋藏在你内心深处的东西。”

“在这儿也许我开始信仰安拉了,”卡微笑着说。“这一点我甚至可能还在瞒着自己。”

“你在自欺欺人!就算你有信仰,单独信仰本身也没有丝毫意义。你应当像穷人们那样信仰,并且成为他们的一员。吃他们所吃的,同他们一起生活,与他们同喜同怒,只有这样才能信仰他们的安拉。过着完全不同的一种生活,你就不可能信仰同一个安拉。安拉问题不是一个思想和信仰问题,而要把它理解为完全是一个生活问题才是正确的。但是我现在问的不是这个问题。半个小时后我要在电视上对卡尔斯人发表讲话。我要告诉他们一个喜讯,告诉他们杀死教育学院院长的凶手抓到了。很可能杀死市长的也是这个家伙。我能告诉大家是你今天早晨指认了这个人吗?然后你也上电视,说说事情的经过。”

“可我没有指认出任何人来。”

苏纳伊以一种与演戏完全不相称的愤怒的动作拽住卡的胳膊将他拉出了屋外,穿过一段长长的走廊,来到一间面朝内院的很白的房间。卡扫了一眼,就想把头扭到一边,不是因为屋里的脏乱,而是因为这个屋子里的隐私。在一根拴在窗户插销和墙上一颗钉子间的绳子上搭着袜子。卡看见放在屋角一个打开的行李箱里有一个吹风机、手套、衬衣和只有冯妲·艾塞尔才能戴得上的胸罩。就在一边椅子上坐着的冯妲·艾塞尔一边用勺儿搅着放在堆满化妆品和纸张的桌子上的碗——是饮料还是粥,卡在想——一边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