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2/3页)

她听着:在小街的旧房子里,她怕这时候给陌生人开门。继续敲

门。

“谁?”

“开门,丽娜,我是你弟弟,皮恩。”

黑女人开门,弟弟进来。他穿着式样很怪的衣服,头发长过肩

膀,很脏,衣衫褴褛,样子很狼狈,脸上分不清是土还是泪。

“皮恩,你从哪里来?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皮恩往里走,几乎不看她,说话声音沙哑:

“别来烦我。我在我应该在的地方,做饭了吗?”

黑女人温柔地说:“等着我给你做。坐下,可怜的皮恩,你累了,你很走运碰上我在家,平时我几乎不住在这里,现在我住宾馆。”

皮恩嚼着面包和一块德国造的榛子巧克力。

“看得出,他们待你很好。”

“皮恩,我真为你担心!这段时间你干什么了?流浪,造反?”

“你呢?”皮恩反问。

黑女人往面包片上抹德国麦芽果酱,递给皮恩。

“现在,皮恩,你想干什么?”

“不知道,让我吃饭。”

“听着,皮恩。你要参加党派可要当心。听着,我工作的地方需要像你这样的棒小伙子,让你生活得不错。又没什么活干,只是从早到晚转转看大家做什么。”

“丽娜,你说,你有枪吗?”

“我?”

“对,你。”

“好吧,我有一支手枪,现在我带着它以防万一。是黑色旅的一个人送给我的。”

皮恩抬起眼睛,咽下最后一口东西:“能让我看看吗,丽娜?”

黑女人站起来:“你拿枪干什么?你偷了弗里克那支还不够?这支和弗里克那支很像。给你,看吧!可怜的弗里克,被派到大西洋上去了。”

皮恩看这支迷人的手枪:P38型。他的P38型!

“谁给你的?”

“跟你说过了,黑色旅的一个人,头发是棕色的。他着凉感冒了,我不夸张,他身上有七支完全不同的手枪。我问他:怎么弄的这么多?送给我一支。他不愿让人求他,他有手枪癖。最后他送给我这支,因为损坏最严重,但照样能用。我问他:你给我的是什么,大炮?他说:这样,就留在你这里。谁知道他想说什么?”

皮恩不听她讲话: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枪。他抬眼看着姐姐,把枪贴在胸部,像抱玩具娃娃一样。“丽娜,听着,”他声音沙哑地说,“这把枪是我的!”

黑女人很不高兴地看着他:“谁给你的?你成什么了,造反者?”

皮恩把椅子摔在地上。

“母猴,”他用力喊道,“母狗!奸细!”

把枪揣进口袋,摔门而去。

外面,黑夜茫茫。小巷里空无一人,和他来时候一样。商店窗户关着。在墙边人们堆起桌子和沙土袋以防轰炸。

皮恩走上沿河的小路,好像又回到偷枪的那天夜里。现在皮恩有了手枪,一切和以前一样。只是现在就他一个人了。和那天夜里一样,皮恩心中只有一个问题:我要干什么?

皮恩一边走一边哭,开始是无声地哭,后来哭出声来。现在没有人来安慰他。没人吗?在拐角处闪出一个很大的人影。

“表兄!”

“皮恩!”

这真是个神奇的地方,每次都有奇迹出现。那支手枪也很神奇,像魔棒一样。表兄是个大魔术师,带着冲锋枪和呢帽。他一只手摸着皮恩的头,问道:“到这里干什么,皮恩?”

“来取我的手枪。你看,一支德国水兵的手枪。”

表兄凑近看手枪。

“很漂亮,一支P38型,保管好。”

“你在这里干什么,表兄?”

表兄叹口气,还是那可怜的样子,似乎总是在受罚。

“我去看个人。”他说。

“这是我的地方,”皮恩说,“神奇的地方,蜘蛛在这里筑巢。”

“蜘蛛筑巢,皮恩?”

“全世界只在这里蜘蛛筑巢。”皮恩解释道,“我是惟一知道的。后来来了那个法西斯分子佩莱,把巢都毁了。要我指给你看吗?”

“让我看看,皮恩。蜘蛛巢,你听,你听。”

皮恩拉着他的手走,那只又软又热、像面包一样的大手。

“到了,你看,这是巢的所有的门。那个法西斯杂种都给破坏了,这里还剩一个完整的,看见了吗?”

表兄靠近蹲着往里面看,说:“你看,你看,小门能开能关,里面是洞,很深吗?”

“深极了,四壁都是用嚼碎的草做的,蜘蛛在里面。”皮恩解释说。

“点根火柴。”表兄说。

两人蜷曲着靠得很近,看洞口的火柴光在里面有什么反应。

“快,把火柴扔进去!”皮恩说,“看蜘蛛出不出来。”

“为什么,可怜的小动物?”表兄说,“你没看见它们已经遭到很多损失了吗?”

“你说,表兄,你相信它们能重新筑巢吗?”

“如果让它们安静,我想会的。”表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