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3/6页)

有时厄特凡的两个儿子也参加这个六人小组:一个二十岁,另一个十五岁,都是瘦高个儿,身材挺直,面孔线条硬。他们像外国人,后来果然听说他们的母亲是西班牙人。我首先奇怪她怎么会流落到这个地方来,但是厄特凡年轻时是个名副其实的漂泊者,好像在西班牙娶了她。为了这件事,他在本地区名声不好。我第一次遇到那个小儿子,还记得天在下雨,一辆很高的大车运着一大堆树木,他独自一人坐在顶上,仰躺在树枝中间,嘴里唱着或者不如说吼着一首怪里怪气的歌,我在本地还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曲子。拉车的马匹认识路,不用人驾辕往前走。我说不出这首曲子对我产生的影响,因为我只有在非洲听到过类似的调子……年轻人很兴奋,好像有点醉了;当我经过时他甚至没有看我一眼。第二天我听说这是厄特凡的一个儿子。为了看到他或者为了等他,我在采伐区停留。树木很快要运完了。厄特凡的儿子只来过三次。他们好像很傲气,我没法从他们那里听到一句话。

布特相反,他喜欢唠嗑,我有意让他明白有什么事跟我尽说无妨;于是他不再拘束,把本地的事一五一十抖了出来。我贪婪地倾听着老乡们的秘密,虽出乎我的意料,但又没满足我的好奇。这就是表面下沸腾的生活吗?不要又是一种新的假象?那也没关系!我向布特提问题,好像以前给哥特人编写不完整的年表。从他的叙述中升起一股深谷迷雾,使我头脑不清,我又不安地吮吸。我从他那里首先知道的是厄特凡跟女儿睡觉。我怕我要是露出一点点不悦之色,一切悄悄话都会停止。我于是微笑,受好奇心的驱使进一步问:

“妈妈呢?她不说一句话吗?”

“妈妈!她死了整整十二年了……他揍她。”

“家里有几个人?”

“五个孩子。您见过的是最大的和最小的儿子。还有一个十六岁,他身子不结实,想当神父。然后是长女,跟父亲已经生了两个孩子……”

渐渐地我听说许多其他事,说明厄特凡的家是个发烫发臭的地方,不管我怎么样,我的想象力就像苍蝇绕着肉飞。有一个晚上,那个大儿子企图强奸年轻的女佣,她挣扎不依,父亲还出面帮助儿子,用巨大的双手抓住她;这时二儿子在楼上继续温情地祈祷,小儿子目睹这一幕津津有味。关于这次强奸,我猜想并不费多少手脚,因为布特又说,不久以后,女佣尝到了味道,试图勾引小教士。

“尝试没有成功吧?”我问。

“他还没有动心,但是不那么顶牛了。”布特回答。

“你不是说还有一个女儿吗?”

“她是来几个要几个;还什么回报都不要。她兴头来时还愿意倒贴呢。还有,在老子家里不能睡;他要揍人。他还说过这样的话,在自己家里爱怎么干就怎么干,别人管不着。皮埃尔,给您撵回家的那个农庄小伙子,他自己没有对外声张,但是有一夜他头上打了个洞才出得来。从那时起,就在城堡的树林里干了。”

这时,我用目光鼓励他。

“你试过吗?”我问。

他装模作样垂下眼睛,嬉皮笑脸说:

“有过几次。”然后迅速抬起眼睛:

“博卡奇大爷的小儿子也干过。”

“博卡奇大爷的哪个儿子?”

“阿尔西德,睡在农庄里的那个。先生不认识他吗?”

听说博卡奇另有一个儿子,我是绝对惊讶了。

“真是这样的,”布特说,“去年他还住在他的叔叔家。但是先生从来没有在林区见过他这倒是奇怪了;几乎每天晚上,他都去偷猎。”

布特说最后几个字放低了声音。他朝我看,我明白要赶快笑一笑。这时布特感到满意,继续说:

“有人偷猎,先生肯定是知道的。喔!森林那么大,不会有什么损失。”

我没有流露出多少不高兴的神情,很快布特又大了胆,我今天想来,他还很高兴对博卡奇阴损几句,向我指出在哪个低洼地有阿尔西德布下的套索,又说明在篱笆的哪个地方我差不多可以肯定逮住他。一条斜坡的高处有一道篱笆墙,阿尔西德通常在六点钟左右钻过墙上的一个小豁口。这时布特和我都饶有兴趣拉了一条铜线,非常巧妙地掩盖起来。然后,布特要我发誓不会揭露他以后走了,他不愿意受到牵连。我躺在斜坡的背面。我等待着。

我白等了三个晚上。我开始想布特是在耍我……第四个晚上,我终于听到轻微的脚步声走近来。我的心急速跳动,突然体味到偷猎者的可恶的欣喜心情……我的套索毫无破绽,阿尔西德一脚踩了进去。我看到他猛地扑倒在地,脚踝套住了。他要逃,又跌倒,像一头猎物那样挣扎。但是我已把他抓住。这是个讨厌的小鬼,眼珠发绿,头发像乱麻,表情狡猾。他踢了我几脚;然后身子不动,试图咬我,没有咬着,就冲着我破口大骂,肮脏下流真是闻所未闻。最后我实在憋不住,放声大笑。这时他突然停止骂,瞧着我,放低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