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6页)
她绕到市长身边,抓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指从他受害的耳朵里拉出来,把它放回他身边,好像把婴儿的拇指从他嘴里拉出来一样。
“我就不相信像你说的那么痛,”她说,又朝着温德大夫,“他不让我修剪他的眉毛。”
“痛。”奥顿市长说。
“好吧,你要这副模样,我就没有办法了。”她拉了拉已经笔挺的领带。“很高兴看到你也在这里,大夫,”她说,“你看会来多少人?”接着一抬头,见到彭蒂克上尉,她说:“啊!上校!”
彭蒂克上尉说:“我不是上校,夫人,我是为上校做准备的。上士!”
那上士还在翻坐垫,检查画框背后有没有东西,这时快步跑到奥顿市长前面,用手上下摸市长的口袋。
彭蒂克上尉说:“对不起,先生,这是规定。”
他又翻看自己手里的小本。“市长,我想你这里有武器。据我知道,有两件吧?”
奥顿市长说:“武器?我想你是说枪支吧?是的,我有一支手枪,一支猎枪。”他不高兴地说,“你知道,我不常打猎了。我常想去打猎,可是季节一到我又不去了。不像过去那么有兴趣。”
彭蒂克上尉追问:“枪在什么地方?市长。”
市长擦擦脸,想了想。“我记得——”他对夫人说,“是不是在卧室那只柜子后面,同手杖放在一起?”
夫人回答:“是的,那个柜子里每件衣服的针缝里都有油味。我还想叫你放到别处去呢。”
彭蒂克上尉向门口叫道:“上士!”上士很快进了卧室。
“这是一件不愉快的任务。我很抱歉。”上尉说。
上士回来,拿了一支双铳枪,还有一支带肩带的很好的猎枪。他把它们放在门口的边上。
彭蒂克上尉说:“就是为这个,谢谢,市长。谢谢,夫人。”
他转身向温德微微鞠躬。“谢谢你,大夫。兰塞上校马上就来。再见!”
他从前门出去,后面跟着上士,一只手拿了两支枪,右胳膊挎着手提轻机枪。
夫人说:“刚才我还以为他就是上校。这年轻人长得不错。”
温德大夫讥诮道:“他不是上校,他只是保卫上校。”
夫人边想边说:“我不知道会来多少军官。”她看了眼约瑟夫,见他竟厚着脸皮听她说话。她朝他摇摇头,蹙了蹙眉目。他回过身去继续干他的杂活。他又重新擦拭起来。
夫人问:“你看会来多少军官?”
温德大夫气愤地拉出一张椅子来坐下,说道:“我不知道。”
“嗯。”——她不满地望着约瑟夫——“我们一直在说。我们该给他们泡茶呢,还是喝酒?如果是泡茶或者喝酒,我不知道他们来多少人,要是什么都不招待,那又该怎么办?”
温德大夫摇摇头,笑着说:“我不知道。很久很久了,我们没有征服过别人,别人也没有征服过我们。我不知道怎么做才合适。”
奥顿市长又用手去抠他发痒的耳朵。他说:“我看哪,什么都不该招待。我相信人民不喜欢我们招待他们。我不想同他们喝酒。我不知道为什么。”
夫人于是请教大夫:“古时候的人——我是说将领们——是不是用喝酒表示互相之间的敬意呢?”
温德大夫点点头。“是的,古时候是这样。也许当时情况不同。国王和君主之间打仗好比英国人打猎。打死了一只狐狸,他们就聚在一起进行狩猎早餐会。但奥顿市长可能说得对:人民可能不喜欢他同侵略我们的人在一起喝酒。”
夫人说:“人民在下面听音乐呢,安妮说的。人民可以听音乐,我们为什么不能恢复文明的礼节呢?”
市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话声音尖锐。“夫人,我想请你允许我们不喝酒。人民现在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他们在和平时期生活得太久了,想不到会打仗。他们选我不是为了不知所措。镇上六个青年今天早晨被打死了。我想我们不会举行狩猎早餐会。人民参加战争不是什么游戏。”
夫人微微低下头。她一生中有好多次发现她的丈夫变成了市长。这一点她明白:不要把市长和丈夫混淆起来。
奥顿市长看看表,约瑟夫进来给他一杯浓咖啡,他心不在焉地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喝了一口。他表示歉意似的对温德大夫说:“我应该知道,我应该——你知道侵略军有多少人吗?”
“不是很多,”大夫说,“我看不满二百五十人——不过全配备了那种小型机枪。”
市长又喝了一口咖啡,又提了一个问题:“全国其他地方怎么样?”
大夫耸了耸肩,又放下来。
“没有一个地方抵抗吗?”市长失望地问。
大夫耸了一耸肩。“我不知道。电线不是割断了,便是被控制了。听不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