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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新闻记者与摄影师回到新闻编辑室时,会向总编反映他们的遭遇。那名记者以为总编会把他们直接送回会议现场,然而主编只会呢喃:“我不确定,我们是否真的可以把这种行为称为‘威胁’……人们只是太紧张了……我们必须了解这一点……也许我们不应该……你知道的……”而摄影师将会轻咳一声,说:“那里明明没有什么问题,难道我们还要去找麻烦?”总编会点点头,说:“没错……没错!”

那时,这名记者只得保持缄默以示抗议。她还太年轻,对自己的工作还太过执着。可是,她会记住他们眼中的恐惧。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将很难不想到凯文·恩达尔在半决赛后的访谈中对她说的话。所有运动员在队友犯错时会有的反应:假装惊讶,用生硬的肢体语言唐突地回答:“什么?我没看到。”

这一次,法提玛没有敲儿子的房门。在其他情况下,她总是会先敲门的。亚马坐在床上,双手捏着那张名片。她坚定地宣布:“一个男生是可以向妈妈隐藏某些秘密的。可是,要是他这么不擅长隐藏秘密,他是藏不住的。”

“没事的,妈。你不用……担心。”他回答。

“你爸爸会很……”她刚开口,他就打断她:“不要告诉我爸爸会怎么做。他又不在这里!”

她将手放在膝盖上。他沉重地呼吸着。他试图把那张名片给她,她没有收下。

“是工作。”他勉强挤出这么一句,他的心态夹杂着小男孩的绝望与年轻男子的愤怒。

“我已经有工作了。”

“是一份更好的工作。”他说。

妈妈惊讶地扬了扬眉毛:“哦?那么这个工作场所也有一座冰球馆,让我可以每天看儿子练球?”

他的双肩一沉:“没有。”

“那这对我来说就不是一份更好的工作。我有工作了。不用担心我。”

他的目光闪烁:“所以呢,妈?你自己看看!当你的背再也撑不住的时候,谁来照顾我们?谁会来照顾我们?”

“我来。我一直在照顾我们。”她保证。

他硬把那张名片塞给她,但她拒绝了。他喊道:“妈!世界上,单打独斗的人是不会有成就的!”

她没有答话,只是坐在他身旁。然后,他哭了起来。他啜泣着说:“妈妈,生活是很艰难的。你不了解……你不了解,我是多么……我不能……”

法提玛将手从他手上抽开、起身、退后,以严厉的口吻说:“你知道的事情,我并不知道。但不管是什么事情,很明显,一旦你想揭穿这件事情,有人会惊恐莫名。我亲爱的儿子,让我告诉你吧,我不需要任何男人。我不需要一个每天早上开着大车、载我到冰球馆的男人;我不需要一个男人给我一份我不需要的新工作;我不需要一个替我付账单的男人;我不需要由一个男人告诉我,该想些什么、感觉什么、相信什么。我只需要一个男人,他就是我的儿子。而且,你并不孤独。你从来就不孤独。你只是要小心选择自己的朋友。”

她关上门,离他而去。她没有收下那张名片。

玛格·利特仍然站着。此刻,她的自傲心理已经将她推上了不归路。她转向理事会,要求:“我认为,我们应该采取记名投票。”

整场会议中,球会总监第一次开口发言:“嗯,我有义务指出,根据章程,在座的任何人都有权利要求采取不记名投票……”

他随即意识到,自己中了玛格·利特的计,然而一切已经太迟。她激动地转向室内的所有人,问道:“我懂了。在座的各位,有没有人不敢捍卫自己的意见?有谁不敢正眼看着我们,说出自己的想法?请站出来,要求不记名投票!”

没有人吭声。彼得转身离开。他大可以留下来为自己辩护,但他选择不这样做。

亚马戴上耳机。他走过自己所住的城区,以及其他人所住的区域。他走过自己的童年,以及一辈子的光阴。有些人将永远不能理解他的决定。有人会说:他软弱无能、不诚实、毫无忠诚度可言。也许,所有批评他的人都过着安稳的生活,这种人身边都围绕着与自己意见一致的人,只听从强化自己世界观的理念。他们能非常轻易就对他盖棺定论,对别人说教而从来不需要负任何责任总是比较轻松的。

他走到冰球馆,加入他的队友们。他确实在学会说话以前就逃离了战乱,但他自始至终就是一个难民。冰球是唯一让他感觉自己属于某个团体的事物,让他感觉自己是个拥有一技之长的正常人。

威廉·利特拍拍他的背,亚马瞪着他。

拉蒙娜站在走廊上,等着彼得。她拄着手杖,身上散发出浓浓的威士忌酒味。十年来,这可是他头一次看见她在离毛皮酒吧五步以外的地方出现。她对他咕哝着:“到最后,他们一定会觉得可耻的。总有一天,他们会记得:当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的话针锋相对的时候,他们盲目地相信那个男生。他们会引以为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