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流血 二(第9/11页)

——那两人是谁?

吧台后面的太太说。

服务员知道她在说那两位老人,在那儿,坐在桌子边的两位。

——一切正常。

他说。

——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

——刚才,那个男人在哭。

——我知道。

——他们会不会醉了……

——没有,一切正常。

——那你告诉我,他们到这儿来……

服务员觉得到咖啡馆来哭没什么不对。但他什么也没说。他就是那个说话有奇怪口音的小伙子。他把三个空杯子放在吧台,又回到了桌子中间。

那位太太转身朝着两位老人,停留了一会儿,看着他们。

——年轻的时候,她应该是个美人……

她把这句话大声说了出来,尽管没人在听她。

当她年轻的时候,曾梦想着当名电影演员。所有的人都说她是一位举止大方的姑娘,她喜欢唱歌和跳舞。她有一副好嗓子,嗓音普通,但很美。后来遇上了一位化妆品的代理,他把她带到首都,在那儿为一种晚霜拍了几张照片。他把照片寄到她家,折在一个信封里,里面塞了点钱。她尝试了几个月唱歌,但事情没有进展。照相方面进展不错。为发胶、口红,有一次是为治红眼病的眼药水拍照片。电影,她放弃了。人们说需要跟所有人上床,那件事,她不想做。有一天,她得知电视台招考播音员。她去参加了考试。由于她举止大方,有一副大众化的好嗓音,通过了三次初试,最后得了第二名。他们跟她说可以等,等到位置空缺。她等了。两个月后,她终于在电台里开始播音,在国家一台。

有一天,她回家了。

她嫁给一个好丈夫。

现在,她拥有一家咖啡馆,在市中心。

女人——那儿的,在桌边的女人——向前靠了靠。男人已经停止哭泣一会儿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大手绢,擦干眼泪。他说:

——对不起。

后来他们不再说什么。

真的,似乎他们相互不需要再了解什么了。

但是女人突然靠近男人,说:

——我得问您一件有点傻的事。

男人抬眼看着她。

女人似乎很严肃。

——您可以和我做爱吗?

男人呆呆地看着她,一动不动,静静地。

因此女人有一点担心,担心自己什么也没说,担心自己想到了那句话,却没有真说出口,于是她重复了一遍,慢慢地。

——您可以和我做爱吗?

男人笑了。

——我老了。

他说。

——我也老了。

——……

——……

——我很遗憾,可我们都老了。

男人还是这么说。

女人意识到她没有仔细考虑这件事,关于那件事她没什么可说了。那么,她想起了另一件事,她说:

——我不是疯子。

——您是不是疯子,不重要。真的。对我不重要。不是那个。

女人想了一会儿,然后说:

——您不用担心,我们可以去一家旅馆,旅馆您可以选。一个没人认识的旅馆。

现在男人似乎明白点什么了。

——您想我们去一家旅馆?

——是的,我喜欢。您带我去一家旅馆。

男人慢慢地说:

——旅馆的一个房间。

他说旅馆的一个房间,就好像说出房间这个名词便能想像出那个房间和看到那个房间一样,就好像他为了搞明白他是否喜欢死在那里一样。

女人说他不应该害怕。

——我不怕。

男人说。

“我不会害怕。”他想。

女人笑了,因为他不说话,这对她来说意味着同意。

她在包里翻东西,后来,掏出一个小包,她把它放在桌上,推给男人。

——您用这个付账。您知道吗,我不喜欢女人在咖啡馆里付账,但是是我请您,我保证。您拿着包。然后,当我们出去后,您把它还给我。

男人拿起小包。

她想到一个老男人用缎子的黑色小包付账。

坐着出租车,他们穿过城市,出租车似乎是新的,因为座椅上还蒙着塑料纸。女人在所有的时间里都看着窗外。这是她从没见过的街道。

在一家名为加里佛尼亚的旅馆门前,他们下了车。霓虹灯招牌垂直地在这个四层楼的建筑物上闪烁。旅馆的名字是用大大的红色字母闪现出来的。霓虹灯全部亮一会儿,然后就全部熄灭,然后又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重新亮起。加,加里,加里佛,加里佛尼,加里佛尼亚。加里佛尼亚。加里佛尼亚。加里佛尼亚。加里佛尼亚。黑暗。

他们在那里站了一会儿,一个挨着另一个,从外面看旅馆。后来,女人说我们走吧,他们向门口走去。男人跟着她。

接待处的人看了证件,问他们是否需要一间双人房。但是他的声调没有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