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谷水秀(一)(第3/5页)

写完这封信,崔成心里感到轻松多了。

崔成和谷水秀就在一个村子里住着,她在河之北,他在河之南,虽然只有一座桥的距离,但是他们并没有真正见过几面。两家一直是对立的关系,基本是老死不相往来。为了不求谷文化,崔立国自己还专门备了一个药箱,有个头疼脑热的自己解决了事,大一点儿的病就去镇医院。好在崔成天生底子好,和他父亲一样,很少得病。

因为崔立国,崔成很早就成了白马村甚至是三河镇的名人,他打架打得凶,十岁就敢一个人在找不到边的林子里晃荡,长大一点儿就敢拎着斧子撵着盗伐者满山乱跑,村里人都称他狼崽子。

谷水秀第一次给他留下深刻印象是因为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次崔立国护林时,被几个盗木贼用麻袋蒙住头一顿痛打,还被捅了一刀子。当他被抬到谷文化家时,人已经快不行了,若不是他有些昏迷,恐怕宁死也不肯去的。

刚抬去的时候,崔立国在谷文化家的炕上痛得来回打滚,血溅得到处都是,赵雪梅在一旁哭喊着,不断地哀求谷文化。

谷文化检查后发现,崔立国后背被捅的那一刀挺深的,刀尖还留在身体里,头上挨的几棒子也不轻,好在崔立国的身体结实,换作别人早就没命了。

谷文化摸了一下崔立国的鼻息,又仔细查看了一下伤口,然后一脸镇定地喝了几口酒,让村里的几个棒小伙按住崔立国的手脚,用一个镊子,硬是把刀尖拔出来了,随即扎了几针,再用调制好的药涂抹了伤口,最后包扎起来,总算止住了血。之后,马上让人开着车把他送到了县医院,崔立国算是抢回来一条命。

为这事,赵雪梅提了一大堆礼物,带着只有十岁大的崔成来到谷家。一进门,她就跪在冰凉的地面上,拉着崔成一声不吭地磕了几个响头。谷文化连忙扶起来说,老嫂子,你这样不是折我的寿吗?

赵雪梅说,俺家老头儿的命是你救的,孩子他爸现在在医院里不能来,他让我告诉你,他欠你谷文化一条命。以前都是他的不是,错看你了,以后只要用得着崔家的,他一定以命相报。

谷文化有些感动地说,我是当大夫的,再怎么样也不能见死不救啊。这也是你家老崔的命大造化大,换作别人早没命了。你告诉崔立国,他并没有欠我的情,叫他千万别那么想。那帮人下手太黑了,还是让他早点儿换个别的事做吧!

崔成磕头时,一抬头正好看见了站在跟前的谷水秀,她正用吃惊的眼神盯着他,那眼神里更多的是同情和怜悯,虽是短短的一瞬间,却已经深深地烙在了他的心里,让他有种说不清的屈辱和卑微,这让他每一次见她的时候总是抬不起头来,他曾经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竟然抵不住她的一眼。

第二次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那件事,发生在一个冬天。那天,崔立国去县城办事没有回来,崔成一个人带着“坦克”巡山时,在山上无意间发现了谷文化的侄子盗走了几根圆木。崔成没有顾得上细想,就带着“坦克”顺着雪印一直追到了谷文化家。崔成气冲冲地冲了进去,想要讨个说法。

那天,谷文化正和二女婿、侄子在一起喝酒热闹。

进门后,一开始崔成还挺客气,望着谷文化说道,叔,谷俊成砍了我家的树,木头就在你家院子里。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谷文化一听就气炸了,斜瞪他一眼说,你个狼崽子,还真有尿性,敢打上门来了,真还反了你了?这白马村的一草一木什么时候成了外姓人家的了,哪块林子写着你家的名字?老谷家的门是你随便进的?回去叫你家大人来和我说话。你信不信,别看你家现在有了几座山,我能让你家一根毛也捞不到。

崔成根本没被他的话吓倒,仍然不依不饶地说,木材是我家的,你要是不还,我肯定不会走的。

屋里的人根本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倔强,和崔立国一个犟脾气。旁边的几个人跃跃欲试,准备上前动手。谷文化是个有身份的人,欺负小孩子这样的事一旦传出去,肯定坏了他的名声,再说自己又不占理。他自知刚才的一番话是与崔立国积怨已久的气话,便制止了众人,对崔成说,你先回去,等我弄清楚了再说。

没想到崔成根本不吃这一套。“坦克”在院子里凶狠地叫着,像是怕主人受欺负一样,崔成站在屋中间一动不动,闷声闷气地说,木头就摆在院子里,有啥可查的,还给我,我立马就走。

那天谷水秀正好从县城坐姐夫的车回家,眼见发生的一切,气得满脸煞白,两腿发抖,向谷文化喊道,爸,你这是干什么?也太欺负人了,你什么时候这么不讲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