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婚姻(第3/4页)
他冲屋里喊:香草,我走了。
香草没有回答,屋里静静的,他默了一会,转身向门外走去。
伏生过来小声地说:槐呀,都这么晚了,明天再走吧。
伏生仍沿袭着在家乡时的称谓,他脑子里呼啦一下就想到了在大金沟那些美好的日子。他回头又望了眼小屋,走出院门。
高大奎就在后面喊:杨排长,我跟你说的那事你再想想。
他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小路上,月光如水,走了好远,他回头又望了眼,小镇已经模糊一片了。
他刚参加八路军冀中团的时候,那时候正在家门口一带打游击,开辟根据地。岳营长那会还是连长,只要路过家门口,每次都让他回家看看。每次回家,他的心都狂乱地跳,当他站在家门前时,喊了一声:爸,妈,我回来了。
他这么喊其实不是给爸妈听的,而是给住在后院的香草听的。果然,他到了家不久,香草就会以借东西的名义出现在他家的院子里,然后像刚发现似的惊呼一声:杨槐哥,你回来了。
杨槐这时就会幸福地迎出来,两人心照不宣地门里门外地站了,两双目光亮晶晶地纠缠在一起。
杨槐说:香草,你还好么?
香草就绯红着脸,一遍遍地把杨槐看了,然后惊呼道:杨槐哥,你长高了,也黑了。
两人这么说完就默了声音望着。半晌,香草就没话找话地说:杨槐哥,你穿这身军装真好看。
杨槐听了这话,不说什么,他知道自己的衣服不如伏生的军装好看。他身上这身八路军制服,已经旧了,胳膊肘还打着补丁。
杨槐的母亲就亲热地在屋里说:小香呀,你杨槐哥回来一趟不容易,屋里坐吧,吃了饭再走。
香草就红了脸冲屋里说:大娘,我还要回家干活呢。说完扭着腰肢,甩着辫子就跑了。
那会儿,杨槐望着香草姣好的身影心里一漾一漾的。
杨槐有时在家会住上一夜,有时只吃一顿饭,便走了。每次走时,他都会站在院子里大声说:爸,妈,我走了。他说完这话时,父母就站在他的身边。
父母把他送到门口,他挥挥手,头也不回地急匆匆地走了。
他知道,香草这时一定等在村头的小溪旁。果然,他走到村口时,香草立在那里似乎已经等待多时了。
他顺着小路走,香草玩弄着辫梢陪着他往前走。他有一肚子话想对香草说,却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半晌香草说:杨槐哥,打鬼子可不比打猎物,枪子可不长眼睛。
他说:我知道。
她还说:杨槐哥,家里的事你放心,有我呢。
他又说:我知道。
她还想说什么,远处的部队,嘹亮的集合号就响了起来,他立住脚望着她说:我们部队集合了,你要好好地。
香草点点头,他硬下心,转过身就向部队集合的方向跑去。跑到前面一个山冈,回头望她时,她仍立在那里望着他,他挥挥手再次转过身时,后背就暖烘烘的了。
后来情况就发生了变化,伏生的部队也经常路过这一带,每次回来,都会给家里留下一些大洋,那是伏生伏击日本鬼子的奖励。
香草的母亲得了气管炎,病一天天加重,趴在炕上山呼海啸地喘。伏生每次回来都会到香草家看一看,从兜里掏出三两块银元,放在香草母亲的枕边,然后冲香草说:给你妈买药治病吧,这硬挺着咋行。
母亲就说:伏生,好孩子,大娘这病有你就有救了。
香草也说:那就谢谢伏生哥了。
伏生就憨憨地笑一笑,望着香草用舌尖扫荡着嘴唇,腼腆地说:谢啥,咱们可都是从大金沟出来的。
伏生说完憨憨地就走了。
母亲就说:伏生这孩子好哇,从小就仁义。
香草听了这话并不说什么,拿着伏生留下的钱,给母亲抓药去了。
伏生经常回家,每次回来他兜里的银元都叮当地响,从他银元的数量上就能知道他伏击鬼子的数量。伏生把大部分银元留在家里,总会剩下一些送到香草手上,他把焐得热热的银元放在香草的手上说:给大娘抓药去,这病不治咋行。
香草就低下声音,声音潮潮地说:伏生哥,谢谢你了。
伏生又憨憨一笑就走了。
下次杨槐再回来时,香草就把伏生拿钱给母亲治病的事说了。
杨槐就上下摸着自己的兜,上衣兜是空的,裤子兜也是空的。
香草就说:杨槐哥,你们八路军不伏击鬼子么?
杨槐说:伏击,我们刚和鬼子打了一仗。
香草不解地问:你的枪法比伏生的不差,为啥伏生能打死鬼子,你不能?
杨槐想到了那些银元,便说:我们八路军不讲究那些。说到这低下头说:况且,我们八路军没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