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的故事(第3/7页)
“老疯子嘛。”道格拉斯说。
“这种形象在某些地方仍然根深蒂固,”朱莉说,“今天早上,会议中心主任过来找主席,问她是否需要那些夜不归宿的人员的名单。你能想象得到吗?他们竟然认为我们对这些事感兴趣。”
“不感兴趣吗?”我说。
“我是说,明面上不会。再说了,他们是怎么得到这些信息的?”
“卧底,”道格拉斯说,“A.G.P.M——业余公德守护者组织。我就是这个组织的成员,有点像防火监察员。”
朱莉没接他的话,只是闷闷不乐地说:“我想都是那些年轻人吧?”
“你在羡慕性革命,”道格拉斯摇摇头说,“不过我想那已经结束了。”“结束了是吧?”他看着我说。
“我想是的。”我说。
“这可真不公平,”朱莉说,“对我来说从来就没发生过什么性革命,真的。真希望自己生得小点,我是说晚点。为什么不坦诚一点呢?”她有时候会让自己坦诚到荒唐的地步。她这么说显然是故意的,给人的感觉有些卖弄风情——孩子气的风情,然而又不像是在开玩笑。这很重要,因为我有点替她捏把汗。我们已经开始喝第二瓶酒了,朱莉喝得比我和道格拉斯都多。
“好吧,”她说,“我知道这很可笑。我一生中曾经有过两次机会,结果都很可笑,我是说很奇怪。所以我觉得这不是命中注定的,不,不是上帝的意思。”
“噢,朱莉。”我说。
“有些事你并不全知道。”她说。
我觉得她真的醉了,我应该尽量让气氛轻松一些,便说:“怎么不知道?有一次你往海里扔蛋糕,遇到一个心理学专业的学生。”
道格拉斯笑了,我很高兴。
“真的吗?”他说,“你总是把蛋糕往海里扔吗?有那么难吃吗?”
“好吃得很,”她故意一本正经地开玩笑道,“既好吃又精致。圣安娜奶油蛋糕,庞然大物,里面有奶油、蛋奶沙司和奶油硬糖。不,不难吃。我之所以要把它扔到海里——我告诉过你,”她对我说,“是因为当时我有个不为人知的问题:饮食问题。那时我刚结婚不久,和丈夫住在温哥华,就在基斯兰奴海滩附近。我是那种先暴饮暴食然后再催泻的人。我经常做奶油泡芙,一个个吃光,有时候做乳脂软糖,吃掉一整锅,然后用芥末和水催吐,或者服用大剂量的泻盐把食物排掉。太可怕了。我非常内疚,但是无法自控,这一定和性有关。现在他们都这么说,对吗?”
“好吧,我做了这个可怕的蛋糕,假装是给莱斯利做的,但做完后我知道其实是给自己做的,最终我会一个人把它吃掉。于是我把它丢进垃圾箱,但我知道自己可能还会拣出来吃掉。太恶心了是吧?所以我把整块蛋糕装进一个牛皮纸袋,一路走到海边岩石那儿,把它扔进了海里。这一幕被这个男孩看到了,他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你看到一个女人往海里扔牛皮纸袋,你第一时间会怎么想?我只得告诉他袋子里是一个蛋糕,我把配料弄错了,很惭愧蛋糕做砸了。可是在接下来的十五分钟里,我跟他说实话了,我从来没想过告诉任何人的。他说他是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心理学专业的学生,但是辍学了,因为学校里那些人都是行为主义者。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行为主义者是什么意思。”
“就这样,”朱莉无奈地感叹道,“就这样他成了我的男朋友。我们在一起前后大概有六周。他想让我读荣格的书。他的头发浓密、卷曲,颜色像老鼠皮。我们躺在岩石后面搂着脖子疯狂地亲吻。当时是二月还是三月,天气还很冷。他一周只能和我见一次面,而且总是在同一天。我们没有发展到太亲密的程度。结果——好吧,结果我发现他来自一家精神病院,真的。我们见面的日子就是他每周出来的那一天。我不知道是先发现了这个,还是先发现了他脖子上的伤疤。我说了他有络腮胡子吗?这在当时可不常见。莱斯利讨厌络腮胡子,他自己现在也留了。他试过割喉自杀。我说的不是莱斯利。”
“噢,朱莉。”我说,尽管之前也听她说过这件事,但对我来说,听到有人自杀,感觉就像内脏要挤出伤口一样,你得把它塞回去,然后赶紧贴上纱布垫。
“情况也没有那么糟。他当时正在恢复,我确信后来他好了。他只是个偏激的孩子,经历过一次危机,但是我吓坏了。我很害怕,因为觉得自己也快疯了。暴饮暴食、催吐,这些事已经够糟的了。这时,他向我坦白说自己只有十七岁,一开始他谎报了年龄。这一点戳中了我的痛处,想到和一个比自己小三岁的男孩子乱来,我感到羞愧难当。我跟他说了一大堆谎话,说我理解他,没关系,下周我还会来和他见面;然后回到家,跟莱斯利说我没法继续住在地下室公寓了,我们得搬家。我哭了。不到一周,我就在北岸找了个地方,和丈夫安顿下来。我永远都不会去基斯兰奴海滩了。孩子们小的时候,如果要带他们去海边,我会坚持去西班牙海岸或安布尔赛德。我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