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园(第11/27页)
罗巴辛:这话对。
加耶夫:(用手做了一个绝望的姿势)我是改不了的了,这还不是明摆着的事!(不能忍耐地,向雅沙)你干什么老在我面前鬼鬼祟祟的?
雅沙:(笑)我一听见你的声音,就忍不住要笑。
加耶夫:(向他妹妹)他不走,我就……
柳鲍芙·安德烈耶夫娜:滚开,雅沙,滚开。
雅沙:(把钱包递给她)我马上就走。(简直禁不住要笑)马上就走……(下)
罗巴辛:那位富翁捷里冈诺夫想买你这份地产。据说他要亲自去拍卖。
柳鲍芙·安德烈耶夫娜:你怎么知道的?
罗巴辛:城里有人这么说。
加耶夫:住在亚罗斯拉夫尔的那位婶母,答应了给我们送一笔钱来;不过,什么时候送来?送多少?我可就不知道了……
罗巴辛:她会送多少来呢?十万卢布呢,还是二十万呢?
柳鲍芙·安德烈耶夫娜:咳,得啦……她如果送给我们一万、一万五的,就已经够感谢的了。
罗巴辛:请原谅我说一句老实话吧,亲爱的朋友们,我一辈子可还没有遇见过像你们两位这么琐碎、这么古里古怪、这么不务实际的人呢。我告诉过你们,说你们的地产不久可就要扣押拍卖了,我说的全是清清楚楚的俄国话呀,可是你们仿佛一句也不懂。
柳鲍芙·安德烈耶夫娜: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告诉我们该怎么办?
罗巴辛:我每天都跟你们说。我每天说的都是那一句话,你们必须把樱桃园和其余的地皮,分段租给人家去盖别墅,而且要赶快,马上就办。拍卖的日期马上就到了!要明白这个!只要你一下决心,肯叫这里盖起别墅来,那么,你所需要的款子,要借多少就能借到多少,那你们可就有救了。
柳鲍芙·安德烈耶夫娜:请原谅我吧!什么别墅呀、租客呀的,哎……这多俗气!
加耶夫:我完全同意你的话。
罗巴辛:你这话叫我不是哭就得叫,要不然就得晕过去。我可再也受不了啦!你真要我的命!(向加耶夫)你简直是一个软弱的娘儿们!
加耶夫:你说谁?
罗巴辛:说你!(要走)
柳鲍芙·安德烈耶夫娜:(惊慌起来)别,别,别走,我的朋友。我求求你。也许我们可以想出一个好办法来呢!
罗巴辛:这还用得着想吗?
柳鲍芙·安德烈耶夫娜:你不要走,我求你。无论怎么样,你在这里,我心里总还能轻松一点。
停顿。
我时时都觉得好像要发生点什么变故似的,就好像这座房子要从头顶上塌下来似的。
加耶夫:(完全走了神)发球从角边上撞回来,打“达布”进中兜!……
柳鲍芙·安德烈耶夫娜:这都是我们造孽造得太多了!……
罗巴辛:你们造了什么孽呢?
加耶夫:(往嘴里放了一块糖果)都说我吃糖把家当都给吃光了……(笑)
柳鲍芙·安德烈耶夫娜:哎呀,要说我造的孽呀……我总是像个疯子似的,拿钱往水里扔。我嫁了一个男人,他什么也没有干过,只驮了一身的债,我的丈夫喝香槟酒给喝死了;他是个怕人的酒鬼。我还造了一个孽,就是我又爱了一个人,在我正要和他弄得挺亲热的时候,就受到了头一次的惩罚,好比头顶上挨了一棒子似的:就在这条河里,我的小儿子淹死了……我于是跑到国外去,干干脆脆跑开了,永远也不想再回来了,为的是永远也不再看见这条河啊……我就像一个疯子似的,闭上眼睛跑开了。可是,他呀……忍心的、无情的,又追了我去。因为他病在芒东,我就在那儿买了一座别墅,整整三年的工夫,我无论是白天,无论是夜晚,从来都没有休息过;我叫这个病人折磨得精疲力竭。后来,就在去年,我把别墅卖了还债,就到了巴黎。谁知道他又跟去了,把我耗得个精光,然后丢了我又弄上了一个别的女人。那个时候,我真要服毒……那够多么糊涂,多么丢脸啊……后来,我忽然怀念起俄国,怀念起自己的祖国,怀念起我的女儿来了……(擦着眼泪)主啊,主啊,你发发慈悲!饶了我的罪孽吧!你已经把我惩罚得够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封电报来)我今天接到这封从巴黎发来的电报……他求我饶恕他,请我回去……(把电报撕碎了)我听着好像远处有音乐吧?(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