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时节 一(第2/3页)
靠京子丈夫川岛的帮忙,君江不久即被一家保险公司雇用。然而,这是应付家里的权宜之计,不到半年她就在京子家吃闲饭,一天天混日子。京子的丈夫突然因挪用公款被关进检察署。京子就将当艺伎时的老相识无所顾忌地领回家来。在经济上入不敷出时,她就常与相好幽会,或去游乐馆(1),日子过得还挺自由自在。君江在一旁看得真切,不禁有些羡慕,心想什么时候也干它一下。无奈这一行查得很严,京子是恢复以前的艺伎身份,通过了;君江也想尝尝当艺伎的滋味,但了解到领执照有一条规定:由所属的警视厅听取家里的意见。因此,她只好死了这条心而当了女招待。
京子必须往乡下的家里寄钱,而君江则无这个家累。她从小在乡间长大,对时髦的打扮不大感兴趣。要不是有人邀请,她自己是不会去看戏或看电影的。就是小说,也仅仅在电车里翻翻而已。除此之外,可以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爱好什么。因此,只要付得出每月的房租和梳头钱,她无须硬向男人要钱。相反她总是免费满足男人的要求。所以虽说君江一贯生活放荡,但总也不至于招怨。君江这样沉思着,期待占卜师作进一步解释。“目前我没什么了不得的忧心事吧。”
“您的身体好吗?要是没什么不舒服,以后一段时间也不会生大病。正如我刚才所说,风波之后自然平安无事。只是现在还处于余波之中。也许您没有注意,也许您正感到莫名其妙的不安和烦躁。照刚才的卦来说,一时的变故正渐渐平息,以后也不会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要是您另有心事,并不知如何是好的话,我再替您算算。我想会八九不离十的。”占卜师再次拿起竹签。
“是有一件忧心事。”君江说。难道照直说出黑痣的事?由于难以启齿,就说:“我自己倒不见得有什么,会不会有人在误解我。”
“好,好。”占卜师装模作样地闭上眼睛,又数起竹签,摆弄算木。“是呀,这个卦的意思是疑心生暗鬼。这么说,是您自己多虑了。无中生有,疑神疑鬼。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影子同实物的关系。有实物必然会产生影子,但在某种情况下,也可以反过来,有影子就有实物。因此,假如先消除影子,实物也就不存在了。心境也就趋于平静。如果您做到心平气和,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君江觉得占卜师的话极有道理。自己确实在为鸡毛蒜皮的事瞎担心。她舒了一口气,还想问些什么,可是想到问得太具体了反而不好。暴露现在的职业倒没什么,要是让人知道自己两三年前常与京子频繁出入于游乐馆、婚姻介绍所等事就糟了。她还想问问死小猫的事、梳子不翼而飞的事,但觉得时间不早了,该去咖啡馆上班了,今天只能到此为止。
“恕我冒昧,谢礼是多少?”她往腰带里掏着钱问。
“规定一圆,不过您看着办吧。”
房门打开了,进来两个穿西装的男人。他们不客气地紧靠着君江坐下,其中一个眼珠骨溜溜地盯着君江看,仿佛刑事警察打量犯人似的。君江侧身站起,对占卜师也不打招呼,拉开门跨入走廊。
一走出大门,只见在五月初风和日丽的晴空下,从日比谷公园到护城河一带绿叶葱葱,鲜艳夺目。打扮时髦的红男绿女,五彩缤纷的衣裙随风飘起,在等电车的人群中煞是醒目。君江看看手表,穿过铁路桥,来到数寄屋桥桥下。朝日新闻社大楼以及其他一座座高楼大厦的屋顶上都飘飘然地升腾着做广告的氢气球,君江不知不觉地停下脚步观看,忽听背后有人叫喊并传来朝这里奔跑过来的草屐声。君江回头一看,原来是去年同在上野池旁的沙龙干活的松子。松子约有二十一二岁,穿着打扮今非昔比,十分讲究。
“松子,你也去银座?”君江凭经验推测。
“嗯,不,”松子含含糊糊地回答,“去年底我在‘阿尔卑斯’待了一阵,后来一直闲着,现在又想再干。我正去‘列宁’酒馆。君江姐也知道这家酒馆吧。去年同我们一起在沙龙干过的丰子也在那里,我想去了解一下情况。”
“是吗?你在‘阿尔卑斯’干过?我一点也不知道。我打那以后一直在‘唐璜’干活。”
“大约是今年春天,我在‘阿尔卑斯’听客人说起你。我很想同你见面,但一直没空。那位先生也好吗?”
君江的相好很多,有律师,也有医生,但估计对方是指小说家清冈进,便若无其事地答道:“最近除在报纸上写小说外,还写电影什么的,忙得很。”
“啊,是吗?”松子颇有感触地深深吸了口气,像是误解了君江的意思。
“男人在关键时刻都是薄情郎。我也有深刻的教训,所以现在不再痴情了,要放手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