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26(第2/3页)
于是扑通气呼呼地上楼回房,留下史蒂芬坐在大厅的电话旁看书,以防安琪拉打电话来。忠诚如她,必然会在这里坐上一整夜,耐心等候。但是当第一道曙光将窗户与半圆扇形窗映得灰白,她全身僵硬地起身离座,来回踱步,满心渴望能待在那个女人身旁,哪怕只是站在花园里守候也无所谓……她一手抓起外套便出去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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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车停在农庄的大门外,徒步走上车道,并尽量放轻脚步。空气中有一种混合着露水与清新早晨的幽微气味。高耸于大宅上方那些华丽的都铎式烟囱,在渐亮天色的映衬下尤其显得轮廓清晰、令人生畏。当史蒂芬蹑手蹑脚走进小香草园,有只鸟儿已经开始初试啼声,只是声音还带着初醒时的沙哑。她站在那儿,穿着厚外套的身子打着哆嗦,彻夜未眠让她失去了精力。她现在有时候会像这样,稍微受点刺激、略感疲倦就打哆嗦,因为她的绝佳体力在自己的顽固坚持下不断耗损,已渐渐支撑不住。
她将外套拉紧裹住身子,然后注视着逐渐被朝阳染红的屋宅。她的心忧虑地,甚至是恐惧地跳动着,好像痛苦地预期着不知什么事会发生——除了一两扇窗被旭日照亮外,所有窗户都还是暗的。她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或许是一时半刻,或许是一辈子;忽然间有什么东西动了——是通往花园的小橡木门。门移动得很谨慎,一寸寸地打开,最后终于整个敞开,史蒂芬看见一男一女转身紧紧相拥,似乎谁也无法忍受从对方的怀里离开。当他们在门边拥吻,身子还摇摇晃晃,陶醉在情爱之中。
这时,正如在某些极度痛苦的时刻会发生的情形,史蒂芬只能想起荒诞之事。她只能想起一个大胸脯的女仆倒在一个粗鲁好色的男仆怀中,于是她笑了,发了疯似的笑了。她笑了又笑,笑到上气不接下气,还为了遏止自己笑得如此歇斯底里,不小心咬到舌头而吐出血沫,有少许血丝被痛苦大笑的震动甩到下巴上,黏附住了。
罗杰·安崔姆脸色惨白地瞪向花园,他那撮小胡子看起来好黑,就像是被哪个粗心小男生沾了墨渍的手指,弄脏他颤抖的嘴唇上方。
这时候安琪拉的声音传进史蒂芬耳中,但很微弱。她说了句话,说什么呢?听起来荒谬得像是祷告:“老天哪!”接着尖锐地、如剃刀般锋利地划破空气,“是你,史蒂芬!”
笑声倏地终止后,史蒂芬转身走出花园,沿着短短的车道走向停放汽车的农庄大门口。她面无表情,犹如戴着面具。她肢体僵硬地移动着,动作却异常精准,拉起把手、启动强力引擎,似乎都毫不费力。
她车开得很快但判断精确,因为她现在的心思清澄如春水,但当中又有一些奇怪的小缺口——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厄普顿方圆数里的每一条路都很熟悉,但她完全不知道要上哪儿去,也不知道自己开了多久,又是在什么时候停下来加油。炙热的太阳已高挂中天,火辣辣地照射下来,却驱不散她的寒意,总觉得有一样死去的东西紧贴在心头压迫着。一具尸体——她正带着一具尸体到处跑。那是她对安琪拉的爱的尸体吗?若是的话,那份爱死后更可怕,是啊,死后远比活着更可怕得多。
发现自己驶进了莫顿大门时,星光初亮,但还非常微弱。她听到扑通的声音喊道:“等一下。停车,史蒂芬!”看见扑通站在车道挡住去路——一个瘦小但无畏的身影。
她连忙紧急刹车:“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扑通。”
但扑通已经爬上车坐到她身边。“你听着,史蒂芬,”她说得很快,“你听着,史蒂芬……是不是……是不是安琪拉·寇斯比?是她,看你的脸就知道了。我的老天,那个女人对你做了什么呀?史蒂芬!”
这时,尽管心头压着那具尸体,也或许正因为那具尸体,史蒂芬开口为那个女人辩解:“她什么也没做……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是不会了解的……我好生气然后就开始大笑,笑个不停……”冷静,冷静一点!说得太多了,“不,也不完全是那样。唉,你也知道我的坏脾气,老是动不动就失控。其实,我后来只是开车到处转,直到自己冷静下来。对不起,扑通,我应该打个电话,你一定很担心吧。”
扑通抓住她的手臂说:“史蒂芬,你听着,是你母亲……她以为你一大早就去了伍斯特,我骗她的……孩子,我都快急疯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得老实告诉她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以后你绝对、绝对不可以再这样什么话都没说就不见踪影……不过我是了解的,我真的了解呀,史蒂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