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朋友(第6/7页)
或许他那女孩般的眼泪比让他流泪的原因更糟糕。或许眼泪代表了一种软弱,这在他出手之前就被别人发现并认定了。甚至在他的心融化之前——那时他看到她的手,被雪白的鞋带绑着垂下来。好像某个荡妇在晾衣绳上歪歪斜斜挂着的手套,也不在乎邻居会怎么说。涂成深红色、被咬得露出肉的指甲让那手套一般的小手看起来有种女人味,罗门简直以为她就是那个荡妇,那个不在乎别人怎么说的人。
下一个就轮到他了。他已经准备好,尽管他看到她那双小手,听到她喉咙里猫一般的呜咽。他靠床头站着。西奥发出驴一样的叫声,一下下地往前冲,头在女孩的脸上方摆动,那张脸对着墙,藏在因为痛苦扭动而散乱的头发里。他的皮带已经解开,他的期待即将成真,他将要成为自己心目中的那个罗门:残酷的,危险的,放荡的。他是七个人中的最后一个。三个人完事后就走了,离开房间、回到派对之前还互相击掌庆贺。弗雷迪和加摩尔坐在地上,已经筋疲力尽,正看着第一个上的西奥再来一次。这次他慢了些,只听见他轻微的嘶叫,而女孩已不再发出猫一般的声音了。他起身的时候,房间里散发出蔬菜、烂葡萄和湿土的味道。只有寂静是清新的。
罗门上前接替西奥的位置。他惊奇地看着自己把手伸向床头。他一碰,捆着她右手腕的绳子就开了,她的手滑落在床边。她没有用这只手做任何事,没有打,没有抓,也没有理自己的头发。罗门把被鞋带绑着的另一只手也松开了。他用她身下的一摊衣服将她裹住,扶着她坐起来。他捡起她的鞋子,是双高跟鞋,前面有一个粉红色的皮十字,除了跳舞和炫耀之外没有任何用处。开始他听见大笑,后来是嘲弄,之后是愤怒,但他带着她穿过跳舞的人群走了出去,来到门廊上。她浑身发抖,紧紧抓着他递给她的鞋子。也许之前他们两个中有人喝醉了,现在都已经清醒。一阵冷风吹得他们喘不过气。他记得她叫菲或者菲思。他想说些什么,但忽然间却连看都不敢看她。如果她张口道谢,他说不定会掐死她。幸好她什么都没说。她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穿上了鞋,拉直了裙子。他们的外套——他的新皮夹克,还有她的什么衣服,都在房间里。
门开了。两个女孩跑了出来,一个拿着件外套,另一个拿着个包。
“漂亮菲!怎么了?”
罗门转身走开。
“你怎么了,姑娘?嘿,站住!你对她做什么了?”
罗门继续走。
“回来!他欺负你了?哦,那是谁啊?谁啊?看看你的头发!来,把衣服穿上。漂亮菲!说话啊,姑娘!”
他听见她们的尖叫,她们的担忧,仿佛在敲钹,非但盖不住西奥辱骂他的喇叭声,反而令它尤为刺耳:最最难听的字眼,回荡在空中,只有开枪才能终止。否则就不停地响着,永不停息。
过去三天他成了笑话。他轻易得来的友谊——到现在一共四个月——宣告破灭。和他们六人中的任何一个(除了弗雷迪)对视,都是一种冒险,一种挑衅。即使他不回瞪他们,甚至完全不看他们的眼睛,喇叭声还是在喊着他的名字。他们聚在栏杆边,没有他;在派蒂汉堡店,他一坐下,他们就站起来离开。连最骚的女孩也感觉到他不受欢迎了,仿佛他的衣服一下子变得很蠢:T恤太白,裤子太紧,鞋带也系错了。
派对后的第一天,他还可以和别人一起打球,但是没人传球给他。抢断之后,不管在什么位置他都只能扣篮,因为没人接他的球。他们就站在旁边看着。如果他抢下篮板,他们就用犯规动作把球从他手里抢走,然后喇叭声又响了,他都来不及看是谁吹的。最后他们把他绊倒在地,扬长而去。罗门坐在那里喘气。他很想反击,但他知道,如果他对犯规、绊人和吹喇叭做出反应,就和再次捍卫那个女孩一样。他不认识她,也不想认识她。如果他反击,他就不是在为自己,而是在为她,漂亮菲,证明他们之间有关系,错误的关系。仿佛他们俩都被拴在床上,双腿都被扒开。
卢卡斯·布里恩一个人在球场那头运球投篮。他是个球技让人羡慕的白人男孩。罗门走过去想和他一起玩,但是马上想到喇叭还可以吹出另外一个词。他从卢卡斯身边走过,看了他一眼,咕哝了一声,“嗨。”
第二天很悲惨,他更孤独了。弗雷迪把他丢下的皮夹克带给他,说:“嘿,伙计,别冻着。”说完就走了。自从看到漂亮菲的朋友——就是跑出来给她送外套和包的那两个人,隔着校车窗户向他挥手之后,他就改坐公共汽车了。他宁愿费点儿事,来回走上两英里去车站,也不想碰见漂亮菲。他再也没见过她。谁都没有再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