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奥拉·斯科拉斯蒂卡(第7/21页)

大家晓得大主教的亲戚的真实姓名。一个星期下来,他变成笑柄,不得不离开了那不勒斯。一个月以后,堂·杰纳利诺升为禁卫军第一联队少尉,国王做出才听说他的财产配不上他的高贵出身的样子,从御厩选出三匹骏马送他。

这种恩宠的表示收到奇异的效果。国王堂·卡尔诺斯明明赏赐众多,却由于教士们散布的流言,而一向背着吝啬的恶名。流言原是大主教主使散布的,可是这一回,大主教却自食其果了。国王觉得一个家境相当贫寒,被人认为跟他挑过战的贵人对自己的秘密计划很有用处,因而一变吝啬的本性,把三匹最罕见的骏马作为礼物送给了他。民众相信这是事实,就像离开一个落难的人一样,纷纷离开了大主教。

堂·杰纳利诺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对他来说不但丝毫无损,反而增高了声望,大主教考虑下来,便决定等候有利的机会,加以报复;不过这暴躁的灵魂,在猛烈的烦恼的吞噬之下,不做出什么来,是不可能活下去的,所以那不勒斯的忏悔小间全都奉到饬令,散布流言,说在维莱特利战役中,国王根本谈不上什么勇敢,指挥一切的是法尔嘎斯·代耳·帕尔多公爵,大家晓得他性情激烈、粗暴,国王敢于出生入死,全是他把他逼的。

新制造出来的诽谤,在那不勒斯漫无止境地流传开来。国王虽不是英雄,也感到莫大的难堪。堂·杰纳利诺新到手的恩宠似乎一时起了动摇。不是他乱开玩笑,在去维苏威火山的大路上,粗心浮气,向一个不认识的人借马的话,就不会有人回想到维莱特利战役的特殊环境;国王对军队演说,也不该过分常提这些讲话。

国王曾经命令堂·杰纳利诺巡视某地的御厩,汇报一下全黑的马的数目,看能不能凑成一中队,他当时正在为王后编制的新的近卫骑兵。

费尔第南达夫人呕不得气,一怄气就没完没了,比西尼亚诺爵爷的家庭也从此失去了安宁。三个儿子生计无着,老头子已经很不高兴了,太太再这样一闹,心情更加恶劣了。公爵夫人猜想,她丈夫是有意要他的那些教士朋友相信,和宫廷往来,并非出自本心,而是因为年轻的王后对他太太恩遇优渥的缘故;并且他想通过这种往来,怂恿她为前房儿子谋得一官半职。公爵夫人有了这种猜想,再加上被人借去了珠宝盒子里的钻石,又不拿别的东西抵偿这件事,真是气上加气。正好堂·杰纳利诺得知自己不久要去某地御厩的消息,在那天到她这里来做早晨第一次的拜访;我们知道,公爵夫人这人只图眼前享受,她眼看要有好几天在宫里遇不到堂·杰纳利诺,就利用这个机会,托言自己身体不适。她的目的之一便是故意同丈夫作对,因为在王后赏赐戒指这件事上,他当时的决定实际上是对她不利的:公爵夫人虽然三十四岁了,就是说,比丈夫小三十岁,但她还希望自己能讨堂·杰纳利诺的喜欢。她虽然有点嫌胖,但还算好看;她的性格特别有助于使她保持依然年轻的声誉;她很快活,很大意,很热衷于任何她觉得她的高贵出身没有得到足够重视的小事上。

一七四〇年冬天,在盛大的庆典期间,她发现在宫廷里聚在她周围的,始终是所有那不勒斯最出色的年轻人。她特别赏识年轻的堂·杰纳利诺。他那张极其优雅、极其快活的脸正好配上他的十分高贵,甚至有一点傲慢的西班牙风度。梅蒂纳·切里家族这一分支,迁到那不勒斯,不过是一百五十年以来的事,所以它后代的活泼、亲切的法兰西风度,特别使费尔第南达夫人觉得顺眼。

杰纳利诺的头发和髭是美丽的金黄颜色,眼睛蓝蓝的,富有表情。公爵夫人特别欣赏这种色泽,认为这是哥特人后裔的明显特征。她常常提起,堂·杰纳利诺在胆大和勇猛上,特别显出他是哥特人的后裔,因为他在某些家庭制造混乱,同做兄弟的或者做丈夫的进行决斗,已经受过两回伤了。惹出这些小乱子以后,杰纳利诺就小心了,年轻的洛萨琳德尽管经常待在继母一旁,他也很少同她谈话。他小心到了这种地步,即使在洛萨琳德的继母不可能清清楚楚听见他同她说些什么的时候,他也从来不同她谈话;虽然如此,洛萨琳德还是确信这年轻人是在爱她,而杰纳利诺也差不多同样确信他在洛萨琳德心里所引起的感情。

那不勒斯在西班牙总督的任性与专制统治之下,受了一百一十年的害,现在虽然成了王国,积习所在,人们照旧怀着戒心,利用宗教做掩护,把感情统统藏了起来。法兰西人逢事取笑作乐,要他们了解这种戒心,自然相当困难。

杰纳利诺要去御厩,但因不能跟洛萨琳德谈上半句话而感到痛苦万分。他不单单妒忌国王,连法尔嘎斯·代耳·帕尔多,他也妒忌。可是国王根本没想到他对洛萨琳德的爱慕。自从他不断出入宫廷以来,为时不久,他就发觉了一桩严格保守的秘密:正是这位法尔嘎斯·代耳·帕尔多公爵,从前在维莱特利之役,曾给堂·卡尔洛斯出过死力,他自以为在宫廷得宠,而不可一世,他的财产极多,每年有二十万皮阿斯特收入,他自以为这些财产足以使一个年轻女孩子忘记他那六十六岁高龄和他那古怪的粗暴性格。他打算好了向比西尼亚诺爵爷求婚,只要他应允把女儿嫁给他,他就可以义不容辞,负责照顾三位舅爷的前程。公爵不愧是一个西班牙老人,疑心很大;他所以不敢就去求婚,唯一的顾忌就是国王,他摸不透国王爱洛萨琳德的心思。截至现在为止,凡是得罪了法尔嘎斯的自尊心的大臣们,堂·卡尔洛斯毫不迟疑,就把他们全牺牲了;现在他会不会放弃一时的高兴,顾全这位帮他承当国家大事的宠臣,不和他彻底翻脸呢?洛萨琳德的性格是愉快的,王爷虽然得了轻微的忧郁症,却也偶尔显出一些愉快来,他会不会最后真动了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