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3/12页)
现在让我们再回到今天的事情上来。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天空寒冷、湛蓝。我小时候在欧洲也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壮丽的景象。它使人陶醉,为活着而高兴。读到今早报纸上关于军队在北方结集的标题,我异想天开,想前往大马士革,说服叙利亚人放弃这个无益的蠢举,跟我们在阳光下坐下来,一劳永逸地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
当然,我没有去大马士革,而是上办公室去了,翻阅了一下昨晚尤迪·谢奴尔塞在我信箱里的一堆乱糟糟的提货单。从七点到九点,我花了两个小时,设法从这些提货单和柑橘园的烂摊子里理出一个头绪来。之后,我打算回复堆在约里克桌子上的一些信件。一些急件,因为我喜欢把一些不需今天做的事情拖到明天,期望这些事情自行解决或不了了之。当然,因为我还没有正式上任,也就不需要那么紧张。
九点,或许九点一刻,脸色阴沉的哈瓦·利夫希茨冲进办公室。她用一种敌意的、训斥的口气喊道:“难道你不害臊吗?”
我放下笔,把老花镜推到头顶上,并向她道了声早安,请她在我的椅子里坐下。(几天前,有人把办公室里另外一张椅子顺手捎走了,一直没有送回来。)
不,她不愿意坐下来。她说,她弄不明白,一个人竟会如此麻木不仁,尽管她不以为奇。她到这里来是要求我采取行动,或者用她的话说:“你必须把这事当做自己的事,立即去办!”
“对不起,”我说,“究竟什么事要我立即当做自己的事来办?”
“斯鲁利克,”她声色俱厉地说道,仿佛我的名字是一个脏字眼,“你说你是不是木头人?或者假装木头人?或者是你那令人恶心的幽默感在作祟?”
“很可能是,”我说道,“一切都是可能的。但是在我了解问题的症结之前,我不能给你答复。我建议你还是先坐下来。”
“你是不是真的想对我说,你对发生的事一点儿都不知道?说你没有见到罪恶和听到罪恶?还说在整个基布兹都在谈论这件事时,殿下你却远在月球的背面?”
我们俩隔着桌子相互凝视着。我禁不住微微一笑。
“可怕的事已经发生了。”哈瓦说。
我当即向她表示歉意,说我真的不知道她在讲些什么。事实上,过去几年我一直没有去食堂吃早饭,只是在办公室里喝点茶,吃些饼干或酸奶什么的,一直挨到午餐。老天啊!约里克出事了?
“他是下一个!”哈瓦恶狠狠地咕哝道,“倒霉的事总是成双成对而来,但这一次是约尼!”
“哈瓦,”我说,“我不能未卜先知,请你把发生的事详详细细地告诉我。”
她猛地坐进我早先递给她的椅子里,动作那样突然,那样急促,仿佛要把我桌上的纸张文件撒出去,或者要上来扇我一记耳光。她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双眼。
“我弄不懂。”她低声说道,“你一定得有一副杀人犯的狠毒心肠才会这样对待我。”
我倒真的弄不懂究竟谁是杀人犯——是她丈夫,她儿子,还是我——我又为什么要把手放在她的肩上,温柔地呼唤她的名字。
“斯鲁利克,”她抬起头来望着我说,“你愿意帮忙吗?”
“当然,我愿意。”我说。虽然多年来,要我跟其他人在躯体上接触是很难的,但是我确实把我的手停在了她的肩膀上。我甚至触到了她的头发。我不愿说绝了,但是我想我确实是触到她的头发了。
哈瓦说,约尼是在夜里的什么时候离家的。他也许带走了一支枪。他那个蠢头蠢脑的妻子今早记起他曾经说过,他要到国外去旅行。“但是,我比谁都清楚,你不能相信那个低能儿的话。不管他怎么筹划,傻瓜才会认为他出国去了。出国却不带护照和钱,只带枪支和军服。斯鲁利克,你知道你是这里我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其他的人都不过是一些心胸狭窄、自私自利的家伙。他们内心深处在窃喜,因为他们知道,这下子约里克完蛋了。他们多年来一直在想方设法把他搞掉。我来找你,因为你是一个正派的人,如果不说你是一个天才。是一个男子汉,不是凶神恶煞。他倒不如亲手杀死他的父亲算了。约里克闯不过这一关了。他现在胸口疼痛,呼吸困难,卧在床上。他把一切责任都揽到自己头上。而那个笨蛋丽蒙娜,她招来那个卑鄙龌龊的小杀人犯,一起来毁灭约尼,却冷冰冰地对我说:‘他出走是因为他心里难受,不痛快。他说他要走,他果真走了。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也许在他感到好一些时便回来了。’我真想当场扇她的耳光。我没跟那个卑鄙的家伙说过一句话,那个推人下水的恶魔可能什么都知道。哦,我打赌他肯定知道,在那里窃喜,看我们的热闹。但是,他绝不会跟我们漏一点风声的。斯鲁利克,我想叫你马上去找他。设法迫使他告诉你约尼在哪儿。不要循规蹈矩!你觉得有必要就带上一支手枪。你还等什么?看在老天爷的面上,斯鲁利克,我现在最厌恶的是一杯咖啡和一通演讲。你知道我是铁铸成的人。我要的就是要你现在就去,做必须做的事。你可以把我留在这儿。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