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香的奥玛德(第7/8页)
“英雄,”郝瓦什说得简练,“英雄的上校。瓦列沃注的英雄。”
他往桌边靠了靠。“多么令人惊叹,我的先生们,年轻的劳约什先生也是英雄,是伊松佐注的英雄。现在,年轻的迪波尔先生也将有机会展示他的实力!英雄的一家人。”
“别说了,蠢驴。”埃尔诺说。
当铺老板极勉强地笑了。所有人都轻舒了一口气。埃尔诺是唯一一个与当铺老板——奥玛德的朋友这样说话的人。如果他们遇见,都会把脸扭向一边,并且垂下眼睛。
在正式打交道的场合,当铺老板显得既专业又礼貌。“请出示物件。小姐,请录入:一块女士金链表,八十克,估价一百二十,当一百,手续费和利息折损四块六。付给您九十五块四。请下一位。”当迪波尔带去银器时,他没有抬头。那是普洛高乌艾尔家族著名的银器,上刻着首字母,表示“普洛高乌艾尔贵族”。上午,演员和迪波尔谈了话。迪波尔的母亲被带到医院检查,已经去了有六个月了。1917年,10月13日。到期日是1918年,4月13日。“小姐,请记录:一套二十四人份的银餐具,二十四千克,带签名。估价八百。当六百。”他始终没有抬眼看,用手快速地把钱塞出了窗口。
“比如我晚餐从不吃火腿。”郝瓦什说,“我认为不是食物的原因。我的朋友奥玛德总把节食挂在嘴边。那么,我节食了又会怎样呢?十克我都减不下来,但是我的头会开始疼,这感觉折磨得我只想骂人。我要说,身体需要好的给养,还有一些运动。爱情也会让人消瘦。作为一个有经验的人,我的先生们,爱情,使人消瘦。但是今天的人们在哪儿才能找到一点儿爱情呢?少之又少。人们都把自己包裹了起来。”
“肥猪。”埃尔诺说,之后扭过身子。
大家强忍着控制不住的笑。演员也笑了。他的一排假牙笑得都露了出来,好像埃尔诺说了一句多么智慧的话。人们使劲控制着自己,却仍然笑得刻薄伤人。阿贝尔的脸都红了。在埃尔诺与郝瓦什的对话里,让人难受和让人舒服的成分同时存在。郝瓦什有一百三十公斤。埃尔诺知道,如果不发生奇迹,一切都将取决于郝瓦什:取决于他的好心肠。迪波尔的母亲还没有发现银器失踪。但是上校每天都可能休假,或是受伤返回家,那时候他可能会找这些银器。实在不敢想象,假如这银器没有摆在它该在的位置上,他们将会面临什么。曾经有一次,上校赤手空拳地将一位车夫打得爬不起来。这不仅跟劳约什和迪波尔有关,也跟他们每个人命运攸关。如果银器没有了,如果在他们弄到钱以前郝瓦什不想再留着那银器,上校不是不可能将他们都告上法庭。还是偷偷摸摸的为好。在过去半年中发生的事情,都是他们自己的事。只要郝瓦什再给延期几周,一直延到他们的战前训练结束。只是,没错,即便到那时,银器这事还是得有个了结。上校可以追着他们一直追到前线,追到战壕里,追到枪林弹雨的战场,他只须用一根打狗棒就可以把他们教训了。父亲们的能力是无穷的。
埃尔诺与郝瓦什说话时,当他不得不跟他开口时,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与伤害。当铺老板忍受着对方的这种态度。埃尔诺对当铺老板有股威慑力。这股威慑到底是什么,不得而知。也许他知道当铺老板的什么事,了解他肮脏的交易,知悉他放高利贷。只要当铺老板朝他们走过来,埃尔诺都会把头扭开,给出一副受罪的嘴脸,好像这个情景让他恶心得想吐。当铺老板则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到他那些伤人的损话。只要是埃尔诺说的话,他都迅速表示同意。他总是在微笑。微笑的时候,他唇上的胡须僵硬地往上翘着。迪波尔说,郝瓦什害怕埃尔诺。
演员正在出神,又时不时快速地转下眼睛。
“一切都很好,”他对迪波尔说,“郝瓦什是我的朋友,他知道你们都是尊贵的绅士。按照规矩并不是必须……他不会再问什么的。”郝瓦什没有再问什么。那些钱,这几个月里所有的钱,都没见到影踪地就花没了:他们用钱救出了贝拉;奥玛德遇到了一些麻烦,也拿了些钱。他现在缄口不语,面挂微笑。他就这样带着僵硬的微笑注视着前方,眼睛好像是玻璃球。白皙泛蓝的双下巴僵硬地塞在V字领口里。他的额头泛着油光,有些瓷质感。他微笑着,嘴上叼着牙签,僵直地望着前方,用那玻璃球一样的眼睛眺望远处。当铺老板又取出一支雪茄插进了烟嘴。他俩木然地互望一眼,脸上挂着冻住了的笑容。演员稍稍耸了下肩膀,这个动作几乎让人无法察觉。他们两人都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