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第4/7页)
“这样真的不太好,”汤米说,“第二次捐赠就结束了,真的不太好。”
“我不敢相信,发生了这种事,对罗德尼竟然没什么影响,”鲁思说,“妳只和他说了几分钟话,又怎么看得出来呢?”
“这么说也没错,”汤米说,“不过如果真的像卡西所说的,他们早就已经分手的话……”
“分不分手没有差别,”鲁思插进来说话,“从某个方面来看,分手只会让这样的事情更难接受而已。”
“我看过很多和罗德尼同样情形的人,”我说,“他们最后也都接受了。”
“妳又知道什么了?”鲁思说,“妳哪里会知道?妳现在还只是看护。”
“就是因为我是看护,所以我看得多了,这种情形多得是。”
“她不会知道的,对吧,汤米?她根本不知道实际情况是什么样子。”
我们两个同时看着汤米,汤米却继续看着那艘船说:“我住的中心有个男的,一天到晚担心撑不过第二次,老说他有预感,结果还不是好好的。他现在刚完成第三次捐赠,状况好得不得了。”他举起一只手挡在眼睛上方,“我自己不是一个好看护,连开车都没学会,我想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第一次捐赠通知这么早就到了。我早就知道自己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可是我也只能这样了。我一点儿也不在乎。捐赠人的角色我当得还算不错,要是做看护,我可是一塌糊涂啊!”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鲁思语气稍微平静了些。“我觉得自己还算是个称职的看护,只是觉得五年的时间已经够了,我和你一样,汤米。当我成为捐赠人开始,就已做好各种准备,当捐赠人还满适合我的。毕竟,我们每个人本来就是为了要做器官捐赠的,不是吗?”
我不知道鲁思是不是等着我作出响应。她说这番话不像是要引发讨论,很可能她只是习惯性地表明自己的想法,这一类的话在捐赠人的谈话中常常可以听到。当我再次转身看着他们,汤米还是一只手挡在眼睛上方。
“太可惜了,今天不能再靠过去一些,”汤米说,“哪天沼泽比较干燥的时候,说不定可以再来一次。”
“很高兴终于看到这艘船了,”鲁思轻声地说,“真是太好了,可是我现在想回去了,风吹得我有点儿冷。”
“至少我们今天亲眼看到这艘船了。”汤米说。
※※※
走回车子的途中,我们聊天的气氛比出发时来得轻松。鲁思和汤米彼此交换对于自己康复中心的意见,诸如:食物、毛巾等等之类的问题,从头到尾我也参与他们的讨论,因为他们不断问我其他康复中心的情形,这样或那样的状况是不是正常等等。回程路上,鲁思的步伐踏得比较稳当了,我们走到栅栏的时候,我刚拉高铁丝,她毫不考虑地就过去了。
上了车,汤米还是坐在后面,起初气氛还算不错。现在回想起来,或许那时候感觉好像有人隐瞒了什么事情,不过我现在之所以这么想,也是受到之后发生的事情影响。
起初有点儿像是先前的情况重演。我们回到几乎无人的漫长公路,鲁思说着我们刚才经过的海报。我已经不记得海报的内容,总之就是那种路边的巨幅广告。鲁思像是自言自语似地随口说说。她大概是说:“唉呀,我的天啊,看看那张海报,我还以为他们至少也会想点儿新鲜的吧!”
但是坐在后座的汤米却说:“其实我还满喜欢这张海报,报纸上也出现过,我觉得它是有意义的。”
或许我希望能够再次体验之前和汤米那种亲近的感觉。虽然走到那艘船的路上气氛也还可以,但是我渐渐觉得,除了一开始的拥抱,还有先前在车上的那一瞬间,汤米和我之间似乎没有任何交集。
总之,我说:“老实说,我也很喜欢那张海报,制作一张这种海报所要花费的心力远超过我们的想象。”
“对啊,”汤米说,“有人告诉我,做出一张这样的海报要好几个礼拜的时间,甚至要几个月,有时候还得熬夜,一个晚上接着一个晚上,直到做出好的作品为止。”
“光是开车经过就下结论,”我说,“那太容易了。”
“那是天底下最容易不过的事了。”汤米说。
鲁思什么话也没说,继续看着前方空荡荡的公路。
我接着说:“既然我们谈到了海报,来的时候,我倒是注意到了一张,应该很快就会出现,这次在我们这边。应该马上就会看到了。”
“是关于什么的呢?”汤米问。
我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鲁思。她的眼神当中没有愤怒,只有警觉,甚至带着一丝希望,盼望海报出现的时候,不会伤害我们之间的感情,而是能够让我们想起海尔森之类的内容。我在她的脸上解读出这些讯息.尽管她看似面无表情,像是暂时悬在空中。她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前方。我慢下车速来,经过一阵颠簸,停靠在路边乱蓬蓬的草地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