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因果(第14/15页)

那位朋友高兴坏了,一见面张嘴闭嘴“大舅子,大舅子”地喊,还拍成子的大腿,成子捻着胡子直咂吧嘴,斟词酌句地开口解释。我没进门,躲在窗外看着,眼睁睁地看见那位朋友的表情从兴奋到吃惊,再到失落。

几天后,基本所有的朋友都知道了,大家集体震了一个跟头。

后来成子给我讲,很多朋友怎么也想不明白,我到底看上成子的什么。

爱一个人,若能有条不紊地说出一二三四个理由来,那还叫爱吗?

我只知道他身上的每一种特质我都接受,他所有的行为我都认可,他喝茶我就陪他喝茶,他打坐我就陪着他打坐,他开羊汤馆我就当老板娘,他赶去彝良地震现场当志愿者,我就守在佛前念阿弥陀佛,他采购了一卡车的军大衣送去给香格里拉大火的灾民应急,我就陪着他一起押车。

其实,除了朋友们,家人也不是很明白我所谓何求。

我从小跟着爷爷长大,他疼我,怕我吃亏受委屈,他给我打电话说:孩子,你辞去高薪的工作我不怪你,你背井离乡去生活我也能接受,只要你过得高兴,能过上好日子就行哦……你觉得你跟的这个男人他能让你过上好日子吗?

我对爷爷说:爷爷您知道吗,好日子不是别人单方面给的,我既然真爱他,就不能单方面地指望他、倚靠他、向他索取。他照顾我,我也要照顾他,两个人都认真地付出,才有好日子。

我说:爷爷放心好吗,我喜欢现在的生活,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仅要和他过好,我还要把您和奶奶从四川接过来,和你们一起过好日子。

我打电话的时候,成子在一旁泡茶,余光瞟瞟他,耳朵是支棱起来的。

我挂了电话,他开口说:这个……

我说:成子哥哥,您老人家有什么异见吗?

他咳嗽了一下,说:这个……凡事还是名正言顺的好哦。

我不明白,拿眼睛瞪他。

他端着一杯茶,抿一口,说:回头爷爷来了,咱总不能当着他的面儿非法同居吧,豆儿,咱们领个证去吧。

我心怦地跳了一下,天啊,这算求婚吗?这个家伙端着一杯普洱茶就这么求婚了?!我说做梦!先订婚,再领证,再拜天地,然后生孩子……按照程序来,哪一样也不能给我落下!

我的订婚仪式和别人不一样。

我不需要靠鲜花钻戒宾朋满座来营造存在感,也不需要像开发布会一样向全世界去宣布和证明,朋友们的祝福一句话一条信息即可,就不必走那些个形式了。我的生活是过给我自己的,编剧是我、导演是我、主演是我、观众还是我,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我知道,于成子而言,也是一样的。

其实对于每一个人而言,这不都应该是事情本来该是的样子吗?

在征得成子的同意后,我和他一起回到四川,下了车,直接带着他去见妈妈。如果说真的需要见证和祝福,我只希望得到妈妈的祝福。

从小到大,不论是开心或难过,我都会坐到妈妈的旁边,我陪着她,她陪着我,不需要多说什么,心里就平静下来了。

妈妈,是我们订婚仪式唯一的见证人。

(九)

妈妈年轻时是单位里出名的大美女,当年她是最年轻的科长,爸爸是最帅气的电报员,她追的爸爸,轰轰烈烈的。

据家里人说,当年爸爸和妈妈是旅行结婚,新潮得很,而且是想到哪儿就去哪儿,从四川一直跑到了遥远的东北。那个年代的人们还有一点点封建,爸爸宝贝妈妈,出门是一路搂着她的,路人指指点点笑话他们,妈妈摁低爸爸的脑袋,当着满街的人吻他。

她搂着爸爸的脖子说:不睬他们,跟他们有半毛钱关系。

妈妈做事有自己的方法和原则,爸爸经常出差,她太漂亮,难免被单位里的闲人传闲话,换作别人或许就忍了,她却直接找到那户人家,敲开门二话不说就是一巴掌。

她不骂人,嘴里只一句话:这一巴掌,是替我们家男人打的。

家里人常说,我继承了妈妈的脾气性格,遇事较真儿,凡事只要开了头就从不退缩。这个说法我无从印证。

妈妈是在生完我18天后过世的。

我出生在寒冬腊月,妈妈的娘家人爱干净,见她身上血污实在太多,就给她简单擦了擦身,没曾想导致伤风发烧,且迅速恶化,医生想尽办法让妈妈出汗,但是根本出不出来。

因为怕我被伤风传染,妈妈一直强忍着不见我,第17天时,妈妈让爸爸把我抱了过来,说想最后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