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上章不错(第4/4页)
他做下这般打算,日后可对妹妹放心。
只是——
在清寒夜色中独跪的少年郎仰颈望向天边一轮圆月。
只是至此,他或许就要失去这个娇憨可爱的小妹妹,日后同她渐行渐远。
回味起当夜心境,元承绎此刻亦不禁喉间沙哑:
“可我的狸狸精灵聪慧,从不曾叫皇兄失望。”
元承绎原本以为自己已然安顿好元承晚,日后夺位,生死安危亦不过他一人之事。
便是功败垂成,死了也不会牵连到狸狸。
可她终究不曾与他生分,终究不曾让他失望。
元承绎举起手中剑穗示她:“这是你十岁那年为我做的剑穗,我一直留着。”
十岁的长公主初学女红,并不擅此道,做的歪歪扭扭,却被人珍藏至今。
元承晚终于忍不住热泪潸然。
她是在日后知了事,在杨氏的伪善笑面里方知所有的机心筹谋,也因此决定助皇兄夺位。
“贞庆三十二年,我被派到剑南道平乱,是你在宫中衣不解带为父皇日夜侍疾,生怕叫杨氏母子得了机会。”
长公主记得那个深冬。
那时先帝的身子已一日日衰败,显出枯竭之相。朝野对立储之事有了诸多议论。
偏在此时,剑南道下辖益县生了□□。
父皇点了皇兄带兵出京,替君父定乱。
她生怕父皇撑不到皇兄归来,怕杨氏母子趁此时机夺位自立,怕他们在外留有暗招。
更怕皇兄躲不过刀剑,躲不过他们的算计。
所幸上苍垂怜,她所担心的一切并未发生。
“狸狸你瞧,向前那么艰难的日子,我们兄妹都闯过来了,怎的到了如今却会如此。”
皇帝的声音忽然哽咽:
“我的妹妹曾为我在仇雠身边苦意周旋,担惊受怕。
“可我竟不知,到了今日,我羽翼已丰,可护她,她却活在忧惶恐惧之中。”
裴时行的话他自然听得明白。
原来连一个外人都能看出,自己的妹妹是如何的恭谨慎意,退避政事,生怕君王对她怀了猜忌之心。
“是我之罪。”
殿内伴随着元承绎的这一声自肺腑发出的痛诉落入寂然。
他颤颤吐了口气,眼眸温柔,抬袖为妹妹轻拭去粉面泪痕。
一如儿时。
“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啊,骨肉血亲,我们二人曾并肩走出刀光剑影的日子,又怎会在如今的承平之日里失去彼此。”
“你担心皇兄猜忌你,可皇兄对天地起誓,从前未有此意,日后亦绝不生此疑。”
“皇天后土为证,朕会亲书一道密旨予你,免你忧惧。”
他终于拭尽那双琥珀眼瞳里滚滚而落的泪。
元承晚方要启口,却倏然倒吸一口凉气。
是皇帝揪住妹妹白嫩的耳垂,语气不善质问道:
“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怎的越长大还越傻了?”
“你幼时便不及我聪慧,而今更是如此,朕又怎会因为外头的风言风语便担心被你夺了位。”
这话是开解她的故意玩笑,可更多的却是他身为君王的底气和自信。
今上少年御极,文治武功冠绝翔宇,收四海抚八荒,边安民顺。
他自然有这样的意气。
长公主的耳朵近来饱受折磨,连连讨饶道:“是是是,我知晓了,皇兄快住手。”
她两腮犹有泪痕,一双眼却被泪水洗的更加清透:
“此乃君者尊威,臣妹无意也不敢试探,皇兄不必愧疚。”
“更何况这些年来我过的极好,并未有过委屈。”
这倒是实话。
若说最伊始她曾因女帝流言担惊受怕,故意放纵自沉,作荒唐之态。
可后来的日子却是实打实的惬意。
世间不会有人嫌丝竹诗酒的日子太过安逸。
她已在上京这一潭泥塘中寻到了恰当的位置,游刃有余。
除却偶尔生发的愁怀疑惧,她其实已经很少陷入旧年的心绪里。
可这忧惧终究存在,便要时不时于午夜深梦中刺她一回。
及至后来对上裴时行,他敏锐如此,亦能看出她的隐瞒。
这甚至是他向她求娶时的筹码之一。
如今他却趁着前日的矛盾,故意造势作态,将这个旧日的筹码放手人前。
只为换他兄妹二人今日的一番畅谈抒怀。
果然,元承绎此刻继续道:“于君王眼中,含光是个不错的臣子,可若为兄,我想知晓,他可否算作是你不错的夫君?”
元承晚讶然抬眸,贝齿轻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