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余生有他 ◇(第2/4页)

陆鸢负手背在腰后,低着头,看似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石子。

“阿鸢,阿公和小姑母教你做生意,读书习礼,让你吃了很多苦,但我相信他们不只是要让你继承生意,守护商队,为他们而活,他们更希望你长大之后能够多些选择。”

“你想做生意,就做生意,不想的时候,也不要把它当成责任压抑自己,随你自己的心意便可。”

大概康延植提起旧事牵动了陆鸢情绪,她又想起褚昉的话。

“表哥,你还记得么,以前阿娘在的时候,我说行路累,她总是给我一颗糖,叫我坚持,我明白她是为我好,人生艰难,她希望我坚强些。”

陆鸢望向枯树上的鸟窝,声音不自觉柔软下来,“这次临行前,照卿跟我说,要是累了,就回家。”

母亲教她坚持,因为不能伴她长久,褚昉教她累了就回家,因为余生就是他了,像他说的,有他在,不想坚持的时候,那便偷个懒。

累不累的,陆鸢不说,康延植也知道,从这里到晋阳四五日马程,什么都不做,单是跑一趟都要乏上好几天,何况她跑个来回,中间又经那么多事,怎可能不累?

若能清闲安逸,谁会愿意来受这个罪?

陆鸢本不必随他们一起的,她有退路。

“想家了?”康延植问。

陆鸢这次没有否认,轻轻点头。

“那就回去吧,剩下的路,交给我们,之前在长安,安国公已帮了很多忙,远远超出了你这个少主的责任。”

不知为何,康延植的话让陆鸢如释重负。

“少主印给你,若有难处,递信给我。”陆鸢一句推托都没有,直接交出了少主印。

康延植笑了笑,本想打趣她一句“归心似箭”,怕一句话说坏,她又有了负担,不好意思回去,接下印章,说道:“你不去也好,若长安形势长久如此,我们约是不会再来。”

“会的。”陆鸢笃定地看向康延植,“关掉的铺子会重开,你们会载着奇货珍宝,重新回到这里,大周的盛世不会就此一蹶不振。”

康延植从这话里听出了沉静的信心和钦慕,他差点忘了,陆鸢的夫君是玉面紫薇令褚相。

陆鸢收拾行装,吩咐长锐给秦长史去封信,询问褚昉是否还在晋阳养伤。

长锐一乐,真叫主君猜对了,夫人果然临时起意要折返,忙道:“不用去信了,主君在长安等您。”

陆鸢疑惑看向他。

长锐想主君既然避开夫人特意交待他,应是不想夫人知道主君早就猜到她会折返,不能实话实说,遂解释:“主君跟小人提过,朝中事务紧急,等您一走他就回长安,这会儿怕是已经到了。”

陆鸢听这话颦起了眉,褚昉的伤虽不在要害,但也需静养才能好得快些,他如此鞍马劳顿,如何养伤?

他这般着急回京,大概圣上果真催的紧吧。

···

陆鸢回到长安已是三月中,灞桥外白堤上成排的柳树绿意盎然,春风里柳絮翻飞,飘飘茫茫,这便是长安三月的胜景——灞柳风雪了。

灞水两岸的白堤上游人甚众,三五成群,比春日里争相盛放的百花还热闹。

陆鸢大略扫了一眼,竟从中看到了熟人。

周尚书一家也在此处游春。

有时逢灞柳风雪,圣上是会给官员休沐的,今日大概如此。

不过她并没看见周玘,他约是不爱凑这个热闹。

陆鸢又仔细看了看,没见褚昉,想他大概公务繁忙,不在休沐之列。

长锐见陆鸢停驻,以为她也被这风景吸引,询问:“夫人,可要休息片刻?”

“不了,走吧。”

陆鸢才说罢,听见一阵咿咿呀呀的婴语,离得很近,就在她身旁,且好像越来越近。

循声望去,见周玘抱着侄儿朝她走来。

原来他也在这里。

周玘虽仍然清瘦,已不像刚出狱时颓丧,温润中透出一股沉稳坚毅。

概因得了自由,他眉目之间明畅许多。

“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周玘只是看着她不说话,陆鸢只好先打了招呼。

“是很巧”,周玘温和地笑说:“这次怎地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往常一走都是大半年,少见一个月就折回的。

陆鸢笑道:“累了,想歇歇。”

周玘愣了下,意外她会说这话,印象里,她在他面前从未说过一个“累”字。

她总是眉飞色舞讲行路途中各种趣事,他问她累不累,她总是轻松一笑:“不累啊,我骑骆驼,累的是骆驼。”

他从长安骑马至蜀地才知,长途跋涉,马累,骑马的人也累。

好在,她终于会说累了。虽然,他已没资格给她安慰。

他终究走得太慢,追不上凌儿的脚步。

“那便回去歇歇吧。”周玘避向一旁,为她让出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