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贵 Nobitity(第6/7页)

杰赛尔干了杯中酒,环视身边这帮酒鬼。见鬼,真无聊。没错——他开始认识到了——酒鬼们的对话只有酒鬼们自己才觉得有意思。几杯黄汤下肚,足以让正派人变成无法忍受的白痴。他不禁担心自己有没有像卡斯帕、加兰霍甚或布林特那么烂醉失态过。

他审视这帮白痴,浅浅一笑。若他当上国王,为治这酗酒之罪,他要把他们统统抓来砍头,至少关上个一年半载。他站起身。

加兰霍抬头:“你干吗?”

“我要睡一觉,”杰赛尔叫道,“明天得训练。”他真想直接冲出去。

“可你赢了!我们不该庆祝吗?”

“这只是第一轮,我还有三个对手,个个都比今天那小丑强。”杰赛尔从椅背上取下外套,披上肩。“睡便。”加兰霍大声喝着自己的酒。

卡斯帕把脑袋从桌面上抬了一会儿,酒液粘住一侧头发:“泽么快就走?”

“嗯嗯。”杰赛尔边说边转身大步离开。

酒馆外的街道冷风吹拂,让他更清醒了。清醒得痛苦。他渴望有理解他的人,但这个钟点上哪儿去找这样的人?他只能想到一个地方。

他从口袋里取出那张纸,就着酒馆窗户的昏暗灯光又读了一遍。如果他全力奔跑,也许还能见到她。他缓步朝四角区走去。说说话而已,他需要跟人说说话……

不,他强迫自己站住。他真要假装只做她朋友?所谓男人女人间的友谊,就是其中一位追了另一位太长时间,却无疾而终。他对这种关系没兴趣。

那该如何是好?结婚?跟个毫无血统、一贫如洗的女孩结婚?决不可能!带阿黛丽回家该怎么说?这是我老婆,爸爸!老婆?她有哪些关系?杰赛尔想想就打颤。

他们能不能在结婚和做朋友之间找个中间点,让彼此皆大欢喜呢?他又开始缓步前进。不是朋友,也并非夫妻,在两者之间?他大步朝四角区前进。他们可以私下幽会,聊天、说笑或者找张床……

不。不。杰赛尔陡然停下,恼火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即便她愿意,他也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威斯特是一方面,其他人发现会怎么想?自然,这损害不了他的名声,但她可就全毁了。全毁了。他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毫无疑问,他不能这么对她。她的确出身不好,但这是生来注定的,为这个就可以轻贱她?太自私了。他惊讶地发现自己以前居然没意识到这点。

结论出来了。实际上,同样的结论他今天已得出了十次:跟她见面没有好结果。很快,他就要出发打仗,结束这段荒诞的相思。回去睡吧,明天再训练一整天。练,拼命练,直到瓦卢斯元帅把她从他脑海里赶跑。他深吸一口气,摆正肩膀,转身朝阿金堡走。

***

哈罗德大王的雕像隐现于黑暗中,立在几乎与杰赛尔等高的大理石底座上,对四角区旁这个僻静的小广场而言,它显得太大了。他一路躲在阴影里,避开行人,鬼鬼祟祟来到这地方。幸好附近没什么人。夜色已浓,阿黛丽多半早已放弃——如果她真的来过。

他蹑手蹑脚绕雕像走了一遭,窥探周围的憧憧阴影,活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他不知路过这里多少次了,难道这里不是公共广场吗?他和任何人一样有权待在这里。可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更像是贼。

广场上空无一人。很好。对大家都好。没有得到,也就无所谓失去。就这样吧。可他为何如此失落?他抬头望向哈罗德的脸,望着雕刻家为真正的伟人塑造的容颜。他也有个强壮、俊美的下巴,这个哈罗德,几乎和杰赛尔一样。

“醒醒!”有人在他耳边说。杰赛尔发出女孩般的尖叫,往外一躲,抓住哈罗德王的巨腿才没摔倒。他身后有个戴兜帽的黑影。

黑影轻笑。“别尿裤子。”是阿黛丽。她推开兜帽,一扇窗透出的光斜射在她微笑的下半边脸,嘴唇一边高一边低。“只有我啦。”

“我没看见你。”他无意义地呢喃着,松开死握住巨石腿的手,竭力装得镇定。他觉得这是个糟糕的开始,这种斗篷蒙面的游戏他一窍不通,阿黛丽却似乎很自在,他不由得怀疑她以前玩过类似的把戏。

“最近,很难见到你啊。”她说。

“是啊,呃,”他低声道,心仍在怦怦直跳,“我最近很忙,剑斗大赛以及……”

“噢,了不起的剑斗大赛。今天我看你比剑来着。”

“你看了?”

“你很棒。”

“呃,谢谢你,我——”

“我哥说了什么,对吗?”

“啥?关于比剑?”

“不是,呆子,关于我。”

杰赛尔愣住了,他搜肠刮肚想方设法回答:“其实他是——”

“你怕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