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与复仇 Tea and Vengeance(第6/7页)

“我还活着。”罗根回头一看。黑趾已回到马上,战斧高举过头,飞速追来,乱发逆风飘扬。另两个骑手跟他一道,也正促马飞奔,但离他尚有距离。罗根笑起来,或许他已脱离险境。快要冲进山谷底部的树林时,他回首朝黑趾挥剑。

“我没死!”他用最大音量叫喊,但他的马突然扬蹄,差点掀他下去。他用一只手死命抱住马脖子,这才没跌落。等他坐回马鞍,立刻发现了问题所在。

一个严重问题。

若干树干横在路中央,较细的枝条尽数砍去,留下的粗枝被恶毒地锉成一个个尖刺,朝四面八方伸出。两个穿锁甲的亲锐在路障前端着长矛,做好了战斗准备。即便最娴熟的骑手也难以跨越这道路障,而罗根根本算不上是最娴熟的。巴亚兹和他的门徒似乎也得出了同样结论,他们双双立马在前,老人看上去有些茫然,年轻人除了怕还是怕。

罗根手摸剑柄,绝望地四望,他窥探树林,看是否另有道路,却发现了更多敌人。弓箭手。一个,两个,三个,缓缓从道路两旁走出,弯弓搭箭,拉紧了弦。

罗根想调转马头,但黑趾和他两个同伴一路小跑赶了上来。进退维谷。他们在离他几跨远的地方拉缰勒马,刚好停在罗根攻击范围外。他一耷肩膀,他们无路可逃了。黑趾侧身往地上啐了几口血:“好了,血九指,你没地儿逃了。”

“真有趣,”罗根嘀咕,低头看着沾满飞溅血点的灰色长剑,“过去我为贝斯奥德作战,与你作对;今日你为他作战,与我作对。看来咱俩永远不是一伙,而无论怎样,他都是赢家。真有趣。”

“是的,”黑趾血肉模糊的嘴含糊地说,“真有趣。”但没有一个人笑。黑趾及其手下亲锐面如死水,不带一丝表情。魁似乎快哭了。只有巴亚兹出于某种费解的原因,仍保持着一贯的好心态。“好了,九指,下马吧。贝斯奥德要抓活的,但若形势所迫,死的也行。下马!立刻!”

罗根盘算如果弃剑投降,下一步该如何逃脱。黑趾肯定不会再犯刚才的错误,鉴于他的行为,即便不被他们废掉膝盖,至少也会被踢个半死,然后像待宰小鸡一样全身上绑。罗根想象自己被推倒在乱石之上,周身缠了半里长的锁链,贝斯奥德微笑着从王座上看他,卡尔达和斯奎尔纵声大笑,或许还会尖酸地嘲讽。

罗根四下查看,只看到冰冷的箭头和矛尖,还有瞄准他的冰冷视线。在这个局促的地方,逃脱已无可能。

“好吧,你赢了。”罗根剑尖朝下扔掉剑。本以为它会扎进泥土,前后摇晃着立住,谁知它却直接倒下,“哐当”一声撞在地上。这一天就是这样,诸事不顺。他一条腿缓缓跨过马鞍,滑身而下。

“这样就好。还有你们俩。”魁立刻滑下马,站在那紧张地抬头看巴亚兹。法师一动未动。黑趾皱了皱眉,举起斧头:“还有你,老家伙。”

“我更喜欢骑马。”罗根听了一缩。这可不明智,黑趾随时可以下令,届时弓弦齐鸣,第一法师将一头栽落马下,全身被射成刺猬,或许僵死的脸上还挂着令人恼火的笑容。

不过黑趾永远不会下令了。没有口令,没有奇特的咒语,也没有神秘手势,只见巴亚兹肩膀周围的空气突然发出微光,一如热天地表的空气,罗根顿觉肚内翻腾。

树木瞬间爆炸成一片灼热炫目的白色火海。树干和树枝“噼噼啪啪”爆裂,声音震耳欲聋,喷出熊熊火舌和滚烫热浪。弓箭手们全被卷进火海,一支燃烧的箭高高飞过罗根头顶。

呛住的罗根不停喘息,又惊又怕地后退,边抬手抵挡逼人的热潮。路中间的路障此刻喷吐着团团火焰和炫目火花,站在他前方的两个人已被大火包裹,翻滚拍打身上火苗,尖叫声湮没在震耳欲聋的嘈杂中。

受惊的马儿们喷着鼻息,发狂般扬蹄,摇摇晃晃地四处奔窜。黑趾第二次摔落马下,着火的斧子再次脱手,他的马也失足摔倒,重重地压在他身上。他的一个同伴更不幸——直接被马扔进路旁火海,绝望的尖叫骤起骤止。剩下的一个仍骑在马上,由于幸运地戴了副手套,得以奇迹般握住着火的矛杆。

置身燃烧地狱,此人如何还有心思冲锋,罗根无论如何想不通。打起来,什么怪事都可能发生。他选定魁作目标,咆哮着直冲过去,燃烧的长矛瞄准门徒的胸口。门徒完全傻了,无助地站在原地不动,仿佛脚下生了根。罗根抄起剑,猛冲过去撞开门徒——魁双手抱头滚到旁边——就在马飞驰而过的瞬间,不加思索地举剑朝马腿挥。

剑被扯脱出手,飞入半空,接着一只马蹄撞上他受伤的肩膀,将他踏翻在地。他只觉呼吸困难,熊熊燃烧的世界在周围疯狂旋转。这一击颇见成效,几跨之外,失掉前蹄的马儿趔趄了几步后,一头栽倒进火海,马和骑手一道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