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仪式 The Morning Ritual(第2/5页)
“啊啊啊,”格洛塔露出无牙的笑容,“烫得像铁匠的火炉,巴纳姆,我就喜欢这温度。”热度渐渐渗入左腿,疼痛一点点消退。但没消失。永远也不会消失。只是好了一点。一点点。足以让格洛塔的生活几乎又有了希望。你必须学着欣赏小小的改善,比方说洗个这样的热水澡。当你一无所有,你必须学着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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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罗斯特刑讯官在楼下小餐厅等他,巨大的身躯嵌在一把靠墙的矮椅内。格洛塔栽进另一把椅子,嗅了嗅桌上热气腾腾的粥碗,碗里木勺直直翘起,甚至没碰到碗侧。他的肚子咕咕作响,嘴里口水横流。但事实上,这些只是身体极度不适的症状。
“好哇!”格洛塔喊道,“又吃粥喽!”他抬头看看一动不动的刑讯官。“粥和蜜,赛金币,只要粥和蜜,一切都有趣!”
那双粉红色的眼睛一眨不眨。
“这是一首童谣,小时候我娘常唱给我听,不过唱了我也没吃下这玩意儿。现在嘛,”他边说边搅木勺,“我简直吃不够。”
弗罗斯特看了他一眼。
“这玩意儿健康,”格洛塔边说边强咽下一口甜粥,又舀起一勺,“美味,”他又咽几口,“最打紧的是,”咽这一口时他微微呛了下,“无须咀嚼。”他推开还剩大半的粥碗,掷飞木勺。“唔唔唔唔,”他哼哼道,“丰盛的早餐是一天的好开始,你觉得呢?”
刑讯官犹如一道波澜不惊的石灰墙。
“审问长又想见我,是这样吗?”
白化人点点头。
“你觉得我们的卓越领袖如此垂青我们,有何目的呢?”
对方耸耸肩。
“嗯嗯嗯嗯,”格洛塔舔舔牙齿豁口里的残粥,“依你所见,他心情如何?”
对方又耸肩。
“得了,得了,弗罗斯特刑讯官,别一下全告诉我,这样我受不了。”
双方都陷入沉默。巴纳姆进来收碗:“您还想吃点什么吗,大人?”
“当然了,我要一大块五分熟的烤肉,外加一颗咬得嘎吱响的好苹果。”他朝弗罗斯特刑讯官看过去,“我小时候很喜欢吃苹果。”
这玩笑我开过多少次了?弗罗斯特漠然回望,不露一丝笑容。格洛塔转向巴纳姆,老人只疲惫地笑笑。
“哎,算了,”格洛塔叹息一声,“人总得心存希望,对吧?”
“当然,大人。”仆人咕哝道,朝门口走去。
对吧?
***
审问长办公室位于审问部大楼顶楼,要爬很久。更糟的是,走廊里全是人。刑讯官、办事员、审问官,来来往往,活像密密麻麻的蚂蚁穿梭于摇摇欲坠的粪堆。每当感觉到他们的目光,他就会毫不犹豫地一瘸一拐走下去,面带微笑,高昂头颅;而当旁无一人时,他便会停下,边出汗边咒骂,揉捏左腿,让它重新恢复一点活力。
为何建这么高?他蹒跚走过迷宫般复杂的门厅和蜿蜒无尽的台阶时,如此追问。待到候见厅,他早已筋疲力尽,喘气连连,拄手杖的左手酸痛无比。
审问长的私人秘书从一张占去候见厅一半空间的大黑桌后狐疑地审视他。桌子对面放了几把供紧张的等候者休息的椅子,两个人高马大的刑讯官一动不动守在办公室的双开门旁,表情严酷,似已跟家具融为一体。
“你有预约吗?”秘书厉声盘问。你明知我是谁,自以为是的小混蛋!
“当然,”格洛塔吼回去,“你以为我一瘸一拐爬上来是为了考察你这张桌子?”
秘书一脸轻蔑地看他。他是个面色苍白、长相英俊的年轻人,顶着一头蓬乱黄发。哪家小贵族的五儿子,不知天高地厚,竟以为能吓唬我?“敢问尊姓大名?”秘书嘲讽地问。
格洛塔的耐心早被刚才的攀登消磨殆尽,他举起手杖狠敲桌子,惊得秘书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你是干什么吃的?他妈的弱智吗?你告诉我部里跛脚的审问官有几个?”
“呃——”秘书的嘴慌乱地颤动。
“‘呃’,‘呃’,这是数字吗?”
“嗯,我——”
“我是格洛塔,白痴!格洛塔审问官!”
“是,先生,我——”
“肥屁股挪起来,蠢货!别让我再等!”秘书跳起来,跑向门,打开一扇,恭敬地站到旁边。“这还差不多。”格洛塔咆哮着,一瘸一拐跟上。当他从刑讯官们身边蹒跚而过时,抬头看了看,他十分肯定他们中的一个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上次来这里还是六年前,但房间几乎没变。这个圆形房间犹如洞穴,穹顶天花板上雕刻着石像鬼的脸,房里有扇巨大的窗户,正好眺望大学的诸多尖顶、阿金堡的一大段外墙和赫然隐现的锻造者大厦。
房内大部分空间摆放着一排排书架和文件柜,其上整齐地堆满文档文件,偶尔露出的白墙上挂了几幅阴暗画像,其一是联合王国现任国王的巨幅画像,画中的年轻人英明威严。毫无疑问,那是在他变成老糊涂之前画的,如今他令人印象最深的是嘴边流不完的口水。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厚重圆桌,桌上绘有详尽的联合王国全图,凡设审问部分部的城市都用一颗宝石标记,银制阿杜瓦小模型是中心处的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