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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贾伊还没来得及辩解,更别说重新发动汽车,那名警察就已经后退一步,抬手捂住了鼻子。‘呸!’他吼道,‘他妈的,你们在车里装了什么?’
“我绝望地蜷缩在座位上。一切全完了。警察会把我们抓起来,我们会在可怕的胡格利监狱里待一辈子——不过反正我们的这辈子也没几天了,因为要不了多久骷髅外道的人就会杀了我们。
“但是,桑贾伊却露出灿烂的笑容,把头伸出窗外:‘啊,最最尊敬的长官,您肯定认出这辆车了,对吧长官?’他张开手掌拍了拍坑坑洼洼的车门。
“警察疑惑地皱起眉头,又往后退了一步。‘嗯。’他瓮声说道。
“‘对,对,对,’桑贾伊依然一脸傻笑,他高声说,‘这正是霍特普及阿帕霍塔兰简联合会首席乞丐大师戈帕拉克里希南·尼兰德兰纳斯·G.S.马哈帕特拉的财产!后面装的是他手下最宝贵、最值得同情的六位麻风病人。这可都是摇钱树啊,尊敬的长官!’桑贾伊左手发动了引擎,右手一挥,指向后车厢,‘一小时前我就应该把马哈帕特拉大师的财产送回他们的食宿站了,尊敬的长官。这会儿他肯定想砍了我的头。可是,如果您能逮捕我们,尊敬的警察先生,那我至少能为自己无伤大雅的迟到找到一个借口。求您了,如果您要逮捕我们,我这就把后车厢打开。长官,那些麻风病人虽然宝贵,但没法走路,所以您得帮我把他们搬下车。’桑贾伊作势摸索车门,仿佛真的打算下去一样。
“‘别!’警察厉声大喝,然后冲着桑贾伊蠢蠢欲动的手不耐烦地挥了挥拉蒂棒,‘滚吧!马上!’他一边说,一边转身快步走回路中央。就在他跳下轮胎后的短短几分钟里,车已经堵住了三条街,他重新开始挥舞手臂、吹响警哨,理清那一团乱麻。
“桑贾伊再次发动面包车直接碾过广场公园的草地,绕开堵成一团的路口,迎着对面的车流转弯驶入海滨南路。
“我们尽量把车停在靠近仓库的地方。街上很黑,不过面包车后面有一盏灯笼。我们的祭品被裹布上松脱的绳子缠得乱七八糟,桑贾伊不得不点燃了灯笼,试图把它们解开。我看了看表,还差十分钟到十二点。这块表是桑贾伊送我的,它经常会慢一点儿。
“借着灯笼跳动的火光,我只能勉强看到,桑贾伊从停尸场弄回来的是个老头儿。这具尸体没有牙齿,头发也只剩下一小把,两只眼睛都有白内障。我那具尸体裹布上松脱的尼龙绳像蜘蛛网一样缠在老头儿身上。
“‘真见鬼!’桑贾伊低声咒骂,‘这活像一副发臭的降落伞。不,这张该死的网跟防水布缠到一起了。’最后,他不得不用牙齿把绳子咬断。
“‘快点,’他叫我,‘把你那具身上的裹布剥下来,他们不想看到它裹在布里。’
“‘可是我不……’
“‘快动手,他妈的!’桑贾伊怒气冲冲地催促。他的眼睛都快从涨红的脸上蹦出来了,灯笼发出噼啪的轻响。‘见鬼,见鬼,见鬼!’他咒骂道,‘我就该照原来的计划,把你当成祭品送上去,那就他妈的简单多了。真见鬼!’桑贾伊愤怒地托住老头儿的双胁,把他从破烂的袍子里拖了出去。
“我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心里一片茫然。然后我慢慢地蹲下来,开始解最后几个绳结,抽出最后几根绳子,其实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跟你说,贾伊普拉卡希,你就是社会不公的受害者,你的困境触动了我。我会把每月两百卢比的房租降到五卢比。如果你还需要头两三个月的生活费,我很愿意借给你。’
“泪水流过我的脸颊,滴落到脚下的裹尸布上。我听见桑贾伊在很遥远的地方催促,但我依然快不起来。我机械地解开最后几根纠缠的绳子,想起桑贾伊收留我的那一刻,我如何流下感动的泪水,而在他决定带我参加骷髅外道入会仪式的时候,我又是何等惊讶。
“‘我就该照原来的计划,把你当成祭品送上去。’
“我胡乱擦擦眼睛,恼怒地扯开裹尸布,把它扔进面包车另一头的角落。
“‘哎呀!’我叫出了声,同时情不自禁地往后一仰,砰地撞上车厢壁,巨大的反弹力将我向前一推,我险些扑倒在眼前这件东西身上。灯笼被打翻了,它在金属地板上骨碌碌地滚动,我再次惊叫起来。
“‘怎么了?’桑贾伊跑回面包车旁。然后他猛地停下脚步,抓住车门,‘啊……’
“我像扛自己的新娘一样从停尸场里背回来的这件东西或许曾经是一个人。但是现在,它已经完全不成人形。整具尸体肿胀膨大,足足有普通人的两倍尺寸——它看起来更像是腐烂的巨大海星,而不是人类。那张脸已经失去了形状,只剩下一整片白色,几处内陷的褶皱和裂缝显示出眼睛、嘴巴和鼻子曾经在的地方。这玩意儿完全就是人体的恶心版仿品,由正在化脓的真菌和腐烂的死肉胡乱捏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