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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塞姆。”它说。

“嗯?”兰塞姆说。

“没什么。”“非人”说。他好奇地看了它一眼。这玩意儿疯了吗?但它像以前一样,看起来像是死了而不是疯了。它坐在那里,低着头,微微张着嘴,一些青苔上黄色的泥土落在它脸颊的皱纹里,它的腿像裁缝那样交叉着,它那长着长长的金属般指甲的双手一起平按在面前的地面上。他的脑子不想考虑这个问题,而是回到他自己不安的思考中。

“兰塞姆。”它再次说。

“什么事?”兰塞姆急速地说。

“没什么。”它答道。

又是沉默;又过大约一分钟后,那张讨厌的嘴又喊:“兰塞姆!”这次他没回应。又过了一分钟,它再喊他的名字。然后,像一把小机关枪一样喊“兰塞姆……兰塞姆……兰塞姆……兰塞姆”,或许喊了有一百遍。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终于吼起来。“没什么。”那声音说。他决定下次不理它。但当它喊了差不多一千遍时,他发现自己不管愿不愿意回答,还是应答了。然而,它的回答依然是“没什么”。他终于教会自己如何保持沉默,沉默的原因不是因为抵制说话的冲动带来的折磨比应答带来的折磨少,而是因为他内心的某种东西要起来与折磨者认为他最终会投降的那份肯定做斗争。如果是那种猛烈的进攻,那倒更容易抵挡。使他浑身发冷,甚至吓破胆的是那种恶意与近似幼稚的某种东西的结合。他在为应对诱惑、亵渎神明、一连串的恐怖做某种准备,而对这个学前班小孩似的小声的、不停的唠叨几乎没有任何准备。事实上,没有可以想象得出的恐怖能超过随着时间慢慢流逝而在他内心升起的那种感觉所带来的恐怖。因为,依据人类标准,这玩意儿内外颠倒了——它的心脏在表面,它的表层在内心。在表面,是涉及到各世界命运的大阴谋和对着上天的敌意,但在内里深处,当所有的面纱被戳穿,除了黑暗的幼稚——那种无目的的空洞的怨恨之外,难道就没有什么东西会用最微小的残酷行为来满足自己,就像爱从不嫌善小那样吗?当对于其他东西的任何可能性的思考都消失很久后,他才清醒了过来。他决定,如果必须听“兰塞姆”或“没什么”百万遍,他宁愿听兰塞姆这个词。

那一小块钻石色的土地不停地运动,先迅速升向黄色的天空,在那里停一会儿,倾斜一下它的树林,再急速向下奔向浪与浪之间温暖光亮的海洋。夫人在睡觉,其中一只胳膊弯在头下面,嘴微微张开。她睡得很平和,因为她眼睛紧闭,呼吸均匀,但不太像我们世界上睡觉的人,因为她脸上表情丰富,透着聪慧,而她的身体看起来似乎时刻准备着一跃而起。总体而言,她给人的印象是,睡眠不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而是她采取的一个行动。

此后,天就突然黑了。“兰塞姆……兰塞姆……兰塞姆……兰塞姆。”那声音不停地喊着。他突然想到,虽然他需要一定时间的睡眠,而那个“非人”可能不需要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