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暗帝的碰触(第5/10页)

她前面的队伍很快就缩短了,没过多久,她和特维尔在帆布围墙前下了马,他们身后只剩下三名姐妹了。特维尔为她掀起沉重的帆布门帘,让她先进去。这一圈由高大立柱撑起的帆布墙围住了一片将近六十尺方圆的地面,在这一片冻土烂泥上布满了堆叠在一起的脚印和马蹄印。场地中间是许多如同被剃刀切出的笔直细沟,所有人都在那里建立通道,那里的地面微微有些光亮,也许是刚刚被搅起的烂泥又开始冻结。这里的春天比塔拉朋来得要迟些,不过寒冬也即将结束了。

特维尔一放下帆布帘,波恩宁就拥抱了阴极力,几乎是以爱抚的姿态编织出魂之力。这样的编织让她着迷,两仪师竟然能重新掌握这种被认为是早已失落的异能,这无疑也是艾雯·艾威尔最伟大的发现。波恩宁每次进行这种编织时,都会有一种惊奇的感觉,就好像回到她还是初阶生和见习生的岁月。自从她得到披肩之后,就再没有过这种感觉了,这是前所未有的奇迹。垂直的银线出现在她面前,就立在沟纹交错的地面上,突然间,银线向外扩展,在旋转中变成立在波恩宁面前一个高、宽各六尺的方形孔穴。孔穴对面能看见白雪垂挂、枝干粗大的橡树,一阵轻风从孔穴中迎面吹来,飘起她的斗篷。她曾很喜欢在这片小林中散步,或者坐在一根低矮的树枝上,读几个小时的书,却从没在下雪时来到过这里。

特维尔并没有认出这是什么地方,他手握长剑,牵着战锤,快步走过通道,战马的蹄子踢起通道另一边的雪堆。波恩宁走得要慢一点,然后有些不情愿地消去了编织。这真是很奇妙。

她发现特维尔正看着树冠后面不远处的地方,那里有一根白色的圆柱体直插天际,是白塔。特维尔神情凝重,约缚中同样充满静穆的感觉。“我相信,你有一个危险的计划,波恩宁。”他并没有把剑收起,只是让剑刃低垂下去。

波恩宁伸手按在护法的左臂上,这应该足以安慰他了;如果真的有危险存在,她绝不会阻碍他用剑的手臂。“这里不会有更多的危险……”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见三十步外有一个女人,正从粗大的树干间缓慢地向他们走来。刚才她一定是隐在树干后面。那是一位穿着老式长裙的两仪师,一头白色直发被银丝珍珠小帽束在脑后,一直垂到腰间。但这是不可能的。波恩宁清楚地记得这张刚强的面孔,那双眼角上翘的黑眼睛和鹰钩鼻。绝对没错,这位名叫图兰宁·梅达贡的两仪师在波恩宁还是见习生时就亡故了。波恩宁向前迈了半步,那个身影就消失了。

“那是什么?”特维尔转过身。他举起剑,盯着波恩宁所看的地方。“你在害怕什么?”

“暗帝,他正在碰触世界。”波恩宁轻声说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波恩宁并没有把这个当作错觉或幻想,她确确实实见到了,她身体的颤抖与没到脚踝的积雪毫无关系。她开始悄声祈祷。愿光明照耀我的一切时日,愿我得到创世主之手的庇佑,赐予我注定的救赎与重生的希望。

然后,波恩宁告诉特维尔自己看见一位四十年前就已去世的姐妹。他并没有认为波恩宁是出现了幻觉,只是低声重复了和波恩宁一样的祷词。波恩宁从他那里没有感觉到任何恐惧,约缚中的恐惧全是她的,没有半点属于他,死亡不可能吓住一个把每天都当作生命中最后一天来过的人。波恩宁拿出手镜,开始小心地进行编织。看到波恩宁所做的事情,特维尔的情绪也没有多少波动。对于幻象术,她不算很熟练。镜子里的面孔随着编织的固定而逐渐改变,变化不算很大,但这已经不再是两仪师的面孔,也不再是波恩宁·马林耶的面孔了,这只是一个略和她有些相似的女人,并且生着许多白发。

“为什么你想去找爱莉达?”他狐疑地问道。约缚中突然传来一阵紧张的情绪。“你是打算在靠近她的时候消去幻象术?她会攻击你,并且……不,波恩宁,如果一定要这样做,就让我去。白塔里有很多护法,她不可能认得所有人,而且她绝对不可能想到会遭受护法的攻击,我能在她明白状况前就用匕首刺穿她的心脏。”他做了一个示范的动作,一把短刀闪电般跃入他的右掌心。

“这件事,我必须亲自去做,特维尔。”波恩宁将幻象术倒置,并固定住,然后又准备了另外几个编织,以备万一。将这些编织都倒置好以后,她开始了一个非常复杂的编织,这个编织能够遮蔽她的导引能力。她一直都觉得奇怪,为什么一些编织,比如幻象术,可以作用在自己身上;而另一些异能,比如医疗,却无法触及己身。她还是见习生时曾问过这个问题,图兰宁用那种她至今都记忆犹新的深沉嗓音对她说:“这就像在问水为什么是湿的,沙子为什么是干的,孩子,你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在有可能做到的事情上,而不要只是去想那些不可能的事为什么不可能。”这是很好的建议,但波恩宁始终也无法接受这个建议的后半部分。现在死人已经在世上行走了。愿光明照耀我的一切时日……她固定住这最后的编织,除去手指上的巨蛇戒,把它塞进腰间的口袋里。现在,其他两仪师即使站在她面前,也不可能认出她了。“你一直都信任我,相信我知道该怎么做,你现在还相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