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自身的命运 第七章(第8/8页)
“‘我们来自乌拉尔吗?’”我问道,回想起与人们的交往方针和结识办法。
“是的。一切都挺顺利。节日的酒食、狂饮一场、食用乌拉尔的美食……从附近超市购买的……”
我回想起大熊那个沉重的包。
“总之,他们度过了愉快的时光。”伊利亚的声音里没有嫉妒,而是对伙伴充满了赞许。“明亮、温暖,苍蝇也不叮。小男孩要么和他们待在一起,要么在自己的房间里……哪能知道他已经会进入黄昏界了呢?”
我感到浑身发冷。
真的——哪能知道?
我没有说过。没有告诉他们,没有告诉头儿。没有告诉任何人。我陶醉于我牺牲了自己的一点血,把小男孩从黄昏界中拖出来的事迹,好样的,孤军作战。
伊利亚继续说着。
“女吸血鬼用呼唤勾引了他,勾得很紧,同事们没有感觉到。就这么强烈地诱引着……小男孩声都没出,就进了黄昏界,上了房顶。”
“怎么上的?”
“沿着凉台到房顶总共才三层。女吸血鬼早等在那里。因为她知道孩子有人保护,勉强去抓他——她就会立刻暴露自己。现在父母睡得很沉,做着好梦,女吸血鬼搂住孩子站在那里。小虎和大熊在旁边急得发疯。”
我默不做声。这时没什么可说的。
“我们的愚蠢,”伊利亚还在总结,“是不幸的情况的结合。要知道,谁也没有激发这孩子……谁知道他能进入黄昏界呢?”
“我知道。”
也许,这是回忆;也许,是面对汽车在道路上疯狂疾驶而产生的恐惧。但我往黄昏界里看了看。
做人多好,人们的感觉多好,他们看不到这一切——永远看不到!他们又多不好——不让他们看到这一切!
那里的天空是深灰色的,没有一颗星星,像果子冻似的黏稠的天空发出暗淡的苍白的光亮。一切东西——墙上爬满像地毯似的青苔的房子、树在黄昏界一点也不按风的意愿而摆动着的枝条、灰暗的鸟儿勉强扇动着短短的翅膀在路灯上盘旋——它们的轮廓都变得柔和了,消融了。迎面驶来一辆辆汽车——车速很慢,很慢,人们行走着——勉强挪动着双脚。一切都透过灰色的滤色镜,一切都透过耳朵里的棉塞子。一部无声的黑白电影、一种感到厌烦的导演的标新立异。我们吸取自己的力量的世界。感受到我们生命的世界。黄昏界。你怎么进去,就怎么出来。这个灰色的空间会破开一生都长在你身上的那层壳,拖出被人们叫做灵魂的那颗核,并试着把它放在齿间品尝。而当你感觉到你在黄昏界的颌骨间发出嘎吱的响声,感觉到刺骨的寒风就像蛇的唾液那么厉害时……那时你就将成为一个他者。
然后在黑暗和光明之间选择你站在哪一方。
“男孩还在黄昏界吗?”我问。
“他们都在……”伊利亚在我后面说:“安东,你为什么不说呢?”
“我没有想到。我没有注意。我不太专业,伊利亚。”
他摇摇头。
我们不会,几乎不会互相指责。特别是在有人真的错了时。这点没有关系,我们的惩罚永远在我们的周围。黄昏界会给我们以人们所得不到的力量,给我们以生命,——这生命按人类的概念看来,它几乎是永恒的。时辰一到,黄昏界也会收回一切。
从某个方面来说,我们的生命都是互相依存的。不仅是那些为了延长自己不正常的存在而必须杀害别人的吸血鬼和变形人。黑暗力量不可能行善。我们——则相反。
“如果我干不了……”我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一切就摆在了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