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鱬盏(第7/22页)

公蛎的眼睛变成了烟雾蓝色,带着一圈暗红的底晕。他清晰地感觉到身体的变化,柔软的皮肤正在飞速形成一片片坚硬的鳞甲,有一种隐隐发热发痒的感觉,很是舒服。

公蛎笑了起来,沙哑之中夹杂着咝咝声。他将目光投射在壮汉握着菜刀的右手手腕上。

壮汉正紧张兮兮地盯着公蛎,忽然如同被蜇了一般,菜刀啪嗒一声掉在里血泊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壮汉的手腕处呈现出一处鸡蛋大的黑红色,形如烧伤后的痕迹。

壮汉捧着手腕发出一声惨叫,转身往外逃去。

周围的嗡嗡声静止了,围观者如潮水般后退,有胆小者已经跑出了寿衣店。

公蛎的视力从来没有如此好过,连那些人贴身戴着的配饰、内衣都瞧得一清二楚。瞧得更清楚的是,他们很害怕,先前吆三喝四叫嚣着要打死公蛎的几个,更是害怕得厉害,他们都看到了公蛎脏兮兮的脸,以及脸上丑陋的两撮毛,但没有一个胆敢嘲笑他。

公蛎忽然觉得很开心,他挺起了腰,咯咯笑着看着那些愚蠢的凡人。

刚才拿着棍棒、叫嚣着要打死公蛎的两个壮小伙,只剩下一个,他双腿筛糠一般,哆嗦得不成样子。公蛎看着他,觉得很好玩。

手指尖在发痒,似乎有锋利的东西蠢蠢欲动,呼之欲出,公蛎放在嘴巴里舔了一下,黏糊糊的血渍,带着一股独特的咸鲜味,竟然很是可口。

公蛎看到自己青灰色的长指甲,如同钢爪,看到壮小伙胸膛里嘣嘣跳动的心脏,新鲜的血液在他身体内流动,不由伸出了手去。

一个白色身影如同闪电般冲了进来,一把扣住了公蛎的手腕,并将早已吓傻的壮小伙推了出去。

原来是毕岸,身上带着初夏阳光的味道。

公蛎看到毕岸俊美的容貌,看到他荷包里的银两,以及他蓬勃的颈动脉中源源不断的鲜血。

快制服他呀。这样他的这身皮囊就是你的了。

不,他是我的……他是我的什么人呢?

公蛎呆呆地看着毕岸。毕岸的嘴巴在动,眼神凌厉,表情严肃。

哼!他在责备你呢!你瞧,没人真心对你。

公蛎嘤嘤地哭了起来,听起来却像是在笑。他眼里的烟雾蓝色像燃烧的鬼火,跳跃着,同瞳孔暗红的底晕融合在一起。

他挥舞着锋利的长指甲,朝毕岸修长的脖颈划去。

(四)

公蛎软塌塌地靠着毕岸,一脸的彷徨无助。

整条福寿街的人,似乎全来了,里三层外三层,围得铁桶一般;拿着棍棒的,操着菜刀的,握着剪子的,甚至还有拎着小板凳的,叽叽喳喳、吵吵嚷嚷,坚持称公蛎是凶手。

毕岸眉头紧锁,大声道:“各位乡亲称他是凶手,可有人出面具体描述一下吗?”

人群静了一下,接着嗡嗡起来。站在最里层的几个相互推让着,谁也不肯出面先说。

人群中间一个男子叫道:“就是他!我们这么些人看着,还会有错吗?”其他人附和起来。

声音有些熟悉,还是之前第一个鼓动要打死公蛎的那个人。

毕岸道:“谁第一个发现的?”

那男子缩在人群后面,不耐烦道:“有什么要紧?你不会是想包庇他吧?”他的话十分有煽动性,人群顿时沸腾起来,围堵的人墙逼得更近了。

毕岸厉声喝道:“后退!毁了现场唯你们是问!”

众人被毕岸气势所逼,果然后退。毕岸目光犀利,环视一周,眼神落在叫嚣的男子身上,指着他道:“你出来。”那人掩面往后退缩,却被众人推到了前面来。他耷眉斜眼看着公蛎,耸着身子道:“对面纸扎店老伯看到了,就是他杀的人!否则他手上的血从哪里来的?你们俩,是一伙的吧?”

公蛎认出来了,原来是那日碰瓷讹胖头的小胡子。他显然早就认出了公蛎,一脸幸灾乐祸。

毕岸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道:“是你打晕了小裁缝。”

小胡子一怔,眼神闪过一丝慌乱,跳起来叫道:“你血口喷人!”扭头朝四周,大声叫道:“这人转移视线呢!”

毕岸不慌不忙,道:“你今日曾同小裁缝发生过纠纷,两人在内堂发生撕扯。”他看了一眼小胡子的荷包:“你偷了小裁缝的钱。”

小胡子一把捂住荷包,道:“青天白日的,还有没有王法?这是我娘的首饰,我刚回家取的!”将荷包翻弄着给众人展示,里面一串珍珠链儿,一对发黑的老银手镯,还有一些不值钱的戒指头饰,看起来确实不像是小裁缝的东西。

小胡子骂骂咧咧起来,抵死不认。毕岸却不理他,拉起小裁缝一只手,朝众人道:“小裁缝左手小指指甲断裂,食指、中指指甲外翻,说明当时撕扯得甚为厉害。”他从死者手指缝中抽出一根细若发丝的丝线来:“这根丝线,同你衣服颜色相同。而你胸前衣襟上,刚好出现了几条新勾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