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大文字纳凉船之战（第3/10页）

两人大战了三天三夜，最后年轻的接班人一败涂地，逃出京都。此后他辗转流浪于日本各地，甚至远渡英国，自那之后行踪成谜。也许他在抬头挺胸假扮绅士的过程中，完全融入了大英帝国的生活，就此错失归国的机会。

附带一提，听说两人大打出手的原因是为女人争风吃醋。

“如果第二代不回来，一切就不用提了。”

“他不可能回来的。”

红玉老师将手中扇子扬得呼呼作响，望着从窗户射进的炎热阳光，低语道：

“倒是有个人可以接我的位子。”

“你还有其他儿子吗？”

“不是儿子，是个还有待修行的女孩，我很看好她。”

我大吃一惊，全身狸毛直竖，跪着移身向前。

“老师，冒昧请问，您说的那位接班人难不成是弁天大人？”

红玉老师颔首，我、幺弟和金光坊三人不约而同长叹一声。

“这怎么行！”金光坊叹息地说，“她的本性太坏了。”

“有哪个天狗的本性是好的？你不懂就别乱说。”

“她是个祸根，绝不能挑她。”

红玉老师板起脸，瞪着金光坊，但不久就发出如猪般的呼噜声，把扇子丢向一旁，横身躺下。都已经好几百岁的人了，但每次情况不妙，就躺在地上来个不应不理，充分展现如意岳药师坊的本色。

看到红玉老师的态度，金光坊端正坐好，低头不语，汗水不断滴落到榻榻米上。

“‘五山送火’就快到了，不能待在自己的山上你不会难过吗？”

“在山下欣赏‘五山送火’还比较有意思，待在山上根本就不知道美在哪里。”

“又在强词夺理。”

金光坊就此不再多言，红玉老师则一直紧闭双眼，时间就这么悄然流逝。

“大”字篝火所在的大文字山，位于如意岳西侧。

红玉老师是如意岳的主人，他总是往自己脸上贴金，一直认为“大文字送火”归自己管辖。想必自认为监督者，觉得必须让人类知道他的厉害，所以每年“五山送火”之夜，他总会在大文字篝火四周游荡，把人类辛苦架好的火把推倒，遭下鸭警署的警员追捕。但那是他被鞍马天狗赶出如意岳，退居出町商店街之前的事了。如今红玉老师被迫和过去最瞧不起的人类比邻而居，只能仰望昔日受自己管辖的山岳。可怜的红玉老师，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我战战兢兢地开口询问。

“老师，关于‘五山送火’……”

“怎么啦，矢三郎。”老师闭着眼睛低语。

“您应该知道，我家每年都会派出纳凉船吧？”

“知道啊，狸猫真是无药可救的蠢蛋。”

“去年我们中了夷川一族的卑劣伎俩，飞天纳凉船惨遭烧毁，今年我们费尽心思想找替代的船，但事情进行得不顺利……因此，我才来这里拜见老师，希望借用您的飞天房一晚。”

“飞天房是什么？”

“老师，就是长得像小茶室，能在天上飞的那个啊。”

“噢，那个啊。经你这么一提，我倒琢磨把它收到哪儿去了？”

红玉老师霍然起身，一脸茫然地说。

“我想起来了，我送给弁天了。”

在场的人莫不听得目瞪口呆，一时鸦雀无声。

红玉老师毫不吝惜地将风神雷神扇送给弁天，听者无不皱眉，有人还说：“老师被来路不明的女人给吃干抹净了。”此事记忆犹新。没想到他竟连飞天房都送给了弁天，那他手上还留着什么？既不能飞天，也无法刮起旋风，老师的天狗法力几乎荡然无存，而他竟然还把天狗宝物慷慨大赠送，实在令人傻眼。

这下就连一向尊敬老师的我也按捺不住，虽然这种忍无可忍的情形并不少见。

“你也该适可而止吧！”我怒吼道，“为什么把所有宝贝都给了她！”

红玉老师盘腿而坐，脸涨得通红，皱纹密布的一张脸扭曲着，气得抄起手边的一个大不倒翁丢我。金光坊在一旁劝他消气，但老师怒不可遏，丢完不倒翁改丢招财猫，丢完招财猫改丢福助[1]，丢完福助又丢不倒翁，拿起东西就朝我扔。我只能缩着脖子，四处逃窜。

“你还不懂吗，这个傻瓜！”

我伟大的恩师大吼。

“我只是想看她开心的模样啊！”

安抚了红玉老师的情绪后，我和幺弟陪同岩屋山金光坊一起走出公寓。

走出出町商店街，金光坊对我们说：“听说你们常照顾药师坊，这份用心令人感佩。”

“这差事是不知不觉落在我们头上的，谁叫其他学生都不来探望老师。”

“药师坊虽然老爱抱怨，但他一定心存感激。”

“口头安慰就不必了。”

“哎呀。”金光坊用力拍了一下前额，“我也真是的，竟然说这种不得体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