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 The Prisoner 第四章 塔(第9/16页)

但罗兰不需要这声音来告诉他另一个原因了。他在杰克的眼睛里就看见过了——当这孩子最后明白了他的意图时。

不要犯那种错误——把你的心靠近他的手。

不错的劝告。对最终要受到惩罚的人产生好感会让你自己难过。

记住你的责任,罗兰。

“我永远不会忘记的,”他用嘶哑的声音说——在冷冷的星光下、在冲向岸边的海浪中、在龙虾似的怪物白痴般的喊问声中。“我根本就是为责任而活着,怎么可能把它丢在一边呢?”

他开始吃埃蒂称之为“狗”的东西。

罗兰倒并不介意吃狗肉,跟金枪鱼粕粕客比起来这东西味道便像是发酵的面团,但在喝过那神奇饮料之后,他还有权利抱怨吗?他想他没有。再说,时间不多了,不容他对如此精美的食物多加挑剔。

他把每样东西都吃光后又回到埃蒂现在所在之处,那是某种像是具有魔力的车辆,沿着碎石铺筑的道路飞速驶去,一路看去还有许多这样的车辆……几十辆,也许是几百辆,竟没有一辆用马匹挽驾。

7

当比萨车停下时,埃蒂警觉地站在那儿;罗兰在他里面更是紧张地守候着。

这只是黛安娜之梦的另一个版本了,罗兰想。盒子里是什么?一只金碗还是一条会咬人的蛇?正当她转动钥匙,双手掩唇时,她听到母亲在喊:“醒醒吧,黛安娜!该喝牛奶了!”

好吧,埃蒂想。会出现什么呢?一位女士还是一只老虎?

一张苍白的男人的脸,脸上长着丘疹,一口结实的牙齿,从比萨车的乘客窗口伸了出来。这是埃蒂熟悉的面孔。

“嗨,寇尔。”埃蒂的声音里没一丝热情的表示。寇尔·文森特旁边,坐在方向盘后边的是那个老丑怪,就是亨利叫他杰克·安多利尼的人。

不过亨利从没对他那副面孔说三道四,埃蒂想。不,当然不会啦。当面这样取笑他只能是自己找死。他生着穴居野人那般隆起的前额,正好配上前凸的下巴。他和恩里柯·巴拉扎有姻亲关系……是他的一个外甥,一个表亲,或是他妈的什么亲戚。他那双硕大的手掌扶在送货车方向盘上活像是挂在树枝上的一只猴子。乱蓬蓬的头发从两边耳朵旁朝外蓬散着。埃蒂这会儿只能看见一只耳朵,因为杰克·安多利尼一直侧面坐着,看不见他整张脸。

老丑怪就这呆相。可就是亨利(埃蒂不得不承认亨利并不是这世上眼光最敏锐的人)也没敢当面叫他老丑怪。寇尔·文森特是不折不扣的狗腿子。但是杰克不一样,别看他一副野蛮人似的外表,其实他是巴拉扎的头号助手。埃蒂不喜欢巴拉扎派这么一个重要角色来见他。一点也不喜欢。

“嗨,埃蒂,”寇尔说,“听说你遇上点麻烦。”

“没什么事是我搞不定的。”埃蒂响应道。他意识到自己正在抓挠胳膊,挠了一只又挠另一只,典型的一个劲儿想挣脱羁绊的瘾君子的举动。他总算停了下来。但寇尔露出一丝微笑,这时埃蒂感到一阵强烈的冲动,想朝这张狞笑的脸上狠狠来一拳,把他从车窗的另一头揍出去。他很可能真的这么做……如果不是由于杰克在场的话。杰克仍然两眼直视前方,看起来好像是在运行自己尚未发育完全的大脑——在所有的理性的眼光看来,他是以一种最初始最本真的方式在观察世界(或如你所想,也是这样观察埃蒂)。但埃蒂觉得,杰克在一天之内看见的东西比寇尔·文森特一生看见的还要多。

“哦,好啊,”寇尔说,“那很好。”

一阵沉默。寇尔看着埃蒂,微笑着,等着埃蒂毒瘾再度发作——浑身颤抖,乱抓乱挠,像是要去浴室洗澡的孩子似的两只脚不停地倒来倒去,当然主要是想等着埃蒂问他最近怎么样,并乞问他们手上正好带了什么货没有。

没想到埃蒂只是回头瞧他一眼,并没有乱抓乱挠,也没有把脚挪来挪去。

一阵微风吹来,把一张巧克力蛋糕包装纸从停车场那边刮过来。只有车子开过时轻轻刮擦的沙沙声和比萨车松开的阀门喘息着的捶击声。

寇尔咧咧嘴,那副心照不宣的笑容有点僵住了。

“坐进来,埃蒂,”杰克目不斜视地说。“我们开车走人吧。”

“去哪儿?”埃蒂问,其实他知道。

“巴拉扎那儿。”杰克仍是目不斜视。他两手在方向盘上拍了一下,一只硕大的戒指,纯金镶玛瑙石,像昆虫眼睛似的鼓凸着,他一伸手戒指便在右手无名指上闪熠着光亮。“他想知道他的货怎么样了。”

“他的货在我手上,安全着呢。”

“很好。那就没人需要操心什么事了。”杰克·安多利尼仍是目不斜视地说。

“我想我先得上楼去一趟,”埃蒂说。“得换换衣服,跟亨利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