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春深似海(第8/11页)

  母亲那边传晚饭,听说白清明也在,便让独孤金金叫他一起用饭。可是她还未进门就听他絮叨,竟是在交代后事。她愣在门口,突然狂风大作,吹得她睁不开眼。屋里的白清明也被吹得用袖子掩住脸,再放下时,袖子已经被揪住,躺得好好的人圆睁着眼,面容有些扭曲。

  白清明也瞪圆了眼睛,有些尴尬似的:“刚才那些话你听去多少?”

  “不好意思,一字不漏。”

  “你醒了,那我就回锦棺坊了。”

  “回去等死?”

  “在这里也是等死。”

  柳非银猛地坐起来,想起夙墨说的话,若是想治好白清明,只能用凤毛麟角孔雀翎。而原本白清明有只麒麟角的,还让他还回去了,如今,也只能等死……吗?在外人看起来比较痛苦的,反而是躺在床上的这个。白清明也不忍看他难过,别过头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我在这屋子周围布了结界,刚刚好像进来什么东西,跟你同时回来的么?”

  正寻着,耳后吹来轻微的风。是熟悉的气息,带着点微苦的松香。只觉得眼前一湿,被滑腻腻的狼舌舔了眼睛,视野顿时清亮起来,什么都能看着了。柳非银叫了声“狼兄,你少动手……动嘴啊”也揉了揉眼,整座屋子被雪狼占了大多半,他就卧在白清明旁边,居高临下。

  记忆里,白清明只有两三次见过他的原形,都是月圆时。而这次不同,他像座小山般那么大,皮毛上布满了彼岸花的花纹,带着不祥的气息。

  “师兄,你来了。”

  “嗯,本应该早来两天的,半路去看了一趟老朋友,耽搁了。”那雪狼不冷不热地说,“月圆之夜我化不成人形,你将就一下,现在连鬼魂妖怪都看不见了吗?”

  “嗯。”

  “你身上已有腐败的气息了。”

  “嗯。”

  柳非银彻底怔了,没少听白清明叨念他这个师兄,除了每隔段日子就从瑶仙岛来的书信,他对这个师兄的了解近乎于零。面前这头威风凛凛的雪狼妖,他是个如假包换的封魂师,他叫白寒露。

  白寒露甩了甩尾巴,冷淡的口气透着愉悦:“那就按我们说好的,我治好他肉身上的毒,你死前把封魂师血脉完全过渡给我。”白清明答应得爽快:“好!”

  床上的人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他竟说好?他竟说好!他随随便便就把他柳非银大爷的死活给安排下了,一点都没问过他的意见!谁说好,就让谁好去!柳非银气得双眼冒火,身子躺了几天尚且用不上力气,一翻身就从床上滚下来:“白清明!我问候你爷爷!你敢!”

  到了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事到如今已经很简单,肉身上的毒对于身为封魂师的白寒露来说,根本就是手到擒来的事。白清明不理他,朝着门外喊:“金金,你进来按住他,我还要留些力气应付今晚的事。”

  独孤金金只能摸摸鼻子走进门,在屋子里找了一圈,便伸手胡乱地摸索,突然手下触摸到温暖顺滑的毛,虽然看不见,却是实实在在站在那里的。她诡秘一笑:“白寒露是吗?我叫独孤金金,你可记住了。”

  「你瞧瞧你身上那是什么?曼陀地狱?!你以为你去了曼陀地狱烙上了受过刑的印记,你就是干净的了吗?」

  很快月亮便爬上树梢,银色的满月周围泛着淡淡的血色,夜越深,那血色便泛滥得越浓。

  白寒露背着白清明回到锦棺坊。他瞧着朱红的大门,屋子里被他折腾得金碧辉煌的,连衣裳都是锦绣团花,可见这男人日子过得多么奢靡又庸俗。他对这个师弟没什么好感,自然看他什么都不顺眼。

  白清明见他连说话都懒,便笑着说:“看你也不愿意在这里,先把这封魂师的血给你渡了,而后你便跟那头黑狼妖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我这些日子撑得也够辛苦了,也撑不下去了。”

  这笑容里带着点淡淡的哀伤,不知为何,这种笑容竟让白寒露觉得有些刺眼。好似在哪里见过似的。

  也许这么多年书信往来,他虽然不喜欢这个师弟,但是对他也是没什么恶感的。而且他为了救那人竟然撑了那么久,好像性子也挺喜人的。眼看着那人已经准备好了道具,连串口气都觉得费劲儿,竟破天荒地觉得有些难过。

  “……我还答应过你将鬼牙送进曼陀地狱,等我送进去了,你再渡给我,省得说我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