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龟息香(第15/22页)

最后一个男子阴魂也尖叫着躲进了瓶子里。沫儿头脑一片混沌,眼珠子几乎要突出来,满眼看见的只有瓶口的那一片清凉。趁着残存的一点意识,连忙狠狠地掐了一边手臂,强烈的疼痛让吟唱带来的不适减轻了几分。

十二个魂魄已经全部进入了瓶子。一个阴魂探出头来,瓶身上的怪异符号突然飞起来,发出红光,阴魂尖叫着躲进瓶肚。沫儿吃了一惊,奋力揉了揉眼睛,看着符号绕着瓶口飞转,所有魂魄在瓶子里翻腾尖叫,却再也不能出来。

※※※

吟唱声终于停止了。沫儿几乎虚脱,躺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堂主脱去斗笠,抱起瓶子摇了摇,放在耳边一听,顿时倏然变色,狠狠地盯了一眼沫儿,朝旁边一拍手。

黄三走过来,将一只碗放在沫儿左手下,从木台上随便拿起一把小刀,朝沫儿的左臂上划去。沫儿又惊又怒,却无力反抗,所幸左臂刚才已经被自己掐得麻木,竟然不觉得多疼痛,且比起刚才吟唱声带来的痛苦,这个简直算不得什么了。

血顺着中指滴落在碗里,滴答滴答的声音动听异常。很快,接满半碗。黄三面无表情,端了就走。

看着自己的血慢慢流走,这种感觉,就像灵魂慢慢离体一般。沫儿的头上冒出了冷汗,整个左半边身体都变得冰凉。这次自己真的要死了?

不,一定不会。这点血不算什么。有一次他和一个骂他是“野孩子”的小子打架,脑袋上被拍了一砖头,破了一个大洞,流的血比这还多呢。

沫儿的倔脾气上来了。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恶狠狠地骂道:死黄三,亏我沫儿叫你这么多天三哥!死堂主,只要你不一下把我杀了,我一定逃出去,报官!将你的老巢端掉!

黄三将血端给堂主,堂主一仰脖子喝了下去,又伸出舌头将碗舔了个干净。沫儿刚才因为寻找瓶子转过了身,正对着堂主。见堂主面目狰狞,眼神狂暴,嘴角血迹未干,灯光掩映下如同吸血僵尸一般,心里一阵恐惧。

木台旁边摆在十二个血碗,都是刚才那些自残的信徒留下的。堂主连看也不看,喝完了沫儿的血,盘腿端坐在木台上。沫儿装作神志不清,神经却绷得紧紧的,唯恐他一碗不够还要喝第二碗。

堂主终于闭上了眼。黄三将沫儿抱下木台,放在一边,顺手在沫儿脸上一抹,将一颗又苦又臭药丸一样的东西塞到沫儿嘴里。沫儿辨不清黄三到底是敌是友,但此时没得选择,便将心一横,一口吞了下去。黄三站了沫儿身后,如同雕像一般。

堂主闭目打坐足有半个时辰,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伸出小指,在旁边一个碗中蘸了点血,在右手掌中画了一个符号,然后右手朝下,封在了瓶口上。

瓶子突然亮了起来。在瓶子里挤挤攘攘哀号哭叫的十二个魂魄争先恐后钻入他的手掌,消失不见。堂主嘴角微动,双手掌心相对,平放在胸前,一炷香工夫过去,终于长吁一口气,轻松地站了起来。

“啪啪啪”,一阵鼓掌声和着几声轻笑,婉娘拿着一个明亮的烛台袅袅娉婷地走了进来,“恭喜堂主大功告成!”

〔五〕

婉娘经过沫儿的身旁,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顾着满脸堆笑谄媚堂主。

堂主似乎心情不错,轻轻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沙哑道:“婉娘来的还真是时候。”

沫儿又呆住了:这个堂主不是哑巴么?不过联想起黄三,也没什么好惊讶的,自己也亲耳听到过黄三讲话。堂主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黑色瓶子,倒了一些粉末在木台周围摆放的一个碗中,碗里原本已经凝固的血块变得如同鲜血,也不搅拌,端起道:“婉娘要不要来一碗?”

婉娘将烛台放在旁边一个木龛上,把上面五支蜡烛全部点亮,微笑道:“你知道我从来就不好这一口的。腥乎乎的,我不喜欢。”堂主也不再相让,自己喝了下去,又重新盘腿在木台上坐好。

婉娘探头看了看他的脸色,认真道:“真不错呢。”堂主的嘴角动了一下。

堂主双目紧闭调养呼吸,不再说话。婉娘却没有走的意思,朝四处看了看,抓木龛上留下的玉珠串儿,戴在自己手腕上试了试,笑嘻嘻道:“这个送给我好啦。”拿了玉珠串儿,还不甘心,将十二个木龛上摆的东西挑拣了一遍,举起凤钗对着灯光皱眉道:“好歹上官家也是富甲一方,他家小姐的凤钗可真不怎么样。”又拿起长命锁,用手掂了掂,眉开眼笑道:“薛家这个长命锁倒是个古物,不知道传了几代呢。”

木龛上的小油灯渐渐熄灭,熏香已经燃尽,房间的恐怖气氛不见了,只剩下明亮的烛光。婉娘唠唠叨叨的自言自语和轻笑,让沫儿觉得有了几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