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节 乱离(第6/7页)
马贵发难的时候,孟聚一言不发,脸沉如水——说实话,他还是很佩服马公公胆气的。这可是在孟聚的中军,左近军士全是孟聚亲信,惹恼了孟聚,被乱刀砍死也不是什么怪事。虽然平常奴颜婢膝,但在关键时候,这阉人忠于职责,很让孟聚敬佩。
待马贵骂累喘气的时候,孟聚才吩咐左右:“马公公累了,你们把他送回住处歇息吧。”
“大都督,你辜负吾皇圣恩,若不悬崖勒马,立即回头,朝廷大军一至,必将……”
孟聚站起身,打断了马贵:“公公的肝胆和忠义,我是很佩服的。但今日之事,非言辞能动。天下的离合聚散,无非缘分。我军南下助战,是因缘而来;我今日北上,也是因缘已尽。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缘尽人散,本是世事常态,公公又何必这么看不开呢?
此番南下,孟某自诩对朝廷还是略有薄功的,即使今日分手,公公何必口出恶言呢?大家都留几分情面,留待将来再见之日吧——来人,送公公回去歇息。”
几个亲兵入营帐来,将马贵捂了嘴拖了出去,后者圆睁两眼,怒目以示,让孟聚好不郁闷:慕容家的想法也真太奇葩了,自己帮他们打垮了整整一路边军,夺回了金城,救回他们的整路兵马,作为回报,慕容破就只封了自己一个北疆大都督的空头衔——战绩和回报相差悬殊,现在,他们居然还觉得是自己亏欠了他们!
“有些人呐,还真不能跟他们走得太近了啊!”
孟聚摇头晃脑地叹道,他把头转向左边的人:“胡管领,这事,你怎么看?”
胡庸平视前方,表情木然,像是对刚才发生的一幕视而不见。听到孟聚问话,他躬身答道:“大帅,末将受太子殿下钧令,跟随大帅听候差遣。现在,末将并没有接到太子殿下的新命令,所以,大帅有何差遣,末将都会从命的。”
“倘若我要你随我一同回北疆东平呢?”
“倘若大帅有命的话,末将不敢不从。”
孟聚微微颌首。胡庸的表态,证实了他的心中的揣测:慕容毅确实猜出了自己用意了。否则的话,知道自己要北归,作为慕容毅亲信的胡庸绝不可能这么平静。只是,慕容毅既然知道自己要走,他为什么不阻拦自己,反而还派部下来协助孟聚返程呢。
想到离别时候慕容毅那泪流满面的脸,孟聚隐隐猜到了缘由,他叹惜一声。
人心呐,真是世界上最复杂最不可揣摩的东西了。
“胡管领明晰事理,本镇很是欣慰。既然这样,劳烦阁下跟我们走一趟吧,本镇不会让阁下和贵部白辛苦的。”
“不敢,这是末将职分而已。”
孟聚一个个望过在座的部将,微笑道:“弟兄们,我们这就——回家吧!”
其实,早在扶遂县走上岔道那天,有聪明的部下已经猜出一点端倪了,但直至此刻,孟聚亲口宣布了,大家才能确定,真的可以回家了。
当下,军官们面露喜色,纷纷跑出营帐回自己兵马去。不久,军营各处都响起了士兵们响亮的欢呼声。这趟南下征战,东平陵卫兵马离乡日久,众人早在思念家乡的亲人了。倘若不是孟聚威望高,军功犒赏又丰厚,士兵们早就抗议了。
晚上歇营的时候,有部下跑来向孟聚禀告,说是监军太监马贵失踪了。孟聚倒也不在意:“让他去吧。他碍不了咱们的事了。”
孟聚算得很清楚,从上党郡直奔相州,就算快马疾驰也需要四五天。即使马贵能一路狂奔回相州报信,皇帝慕容破要调集大批兵马过来拦截自己,那起码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那时自己早出慕容家的边界了,慕容破就是再吹胡子瞪眼也拿自己没办法了。
太昌九年六月十日,孟聚兵马抵达上党郡的祁峰县。这里已经接近慕容家与北疆军交战的前沿了,考虑到连日赶路兵马疲惫,前面很快就要进入北疆军的占领区了,在敌占区行军需要充足的体力,孟聚于是下令兵马在此歇息一天,养精蓄锐之后再出发。
祁峰县是个很小的县城,城里不过几千户人家。进城后,孟聚的亲兵很不客气地把上门劳军的县令给赶跑了,把县衙抢过来当了孟聚的临时住处。
既然上司如此,部属们自然是有样学样,军官们纷纷领着部下去城里的大户人家处找地方“借脚歇息”——还好,军官们都知道孟镇督军纪严明,奸淫掳掠的事是不敢干的,不过敲诈屋主一顿好酒好菜招待还是免不了的。孟聚对此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反正这不是自己的地盘,这笔账都会记在慕容家的朝廷身上,自己倒也不必太客气。
在县衙里美美地歇息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天才刚蒙蒙亮,孟聚的门就被拍得砰砰响了。孟聚睡眼朦胧地爬起身,亲兵去开了门,却见第一旅旅帅王虎急急忙忙地冲进来,嘴里嚷得天响:“镇督,镇督!大事不好了,咱们可是被慕容家堵住了!他们追上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