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星期六的故事(第2/3页)
“噢,好恐怖。”九月低语。
“她派黑猫到我们住的遥远北方追捕我们。他猛扑上我妈妈——她叫萝芭芭——让她动弹不得,女爵的渔夫把我关进笼子里。我那时候很小。我没办法救她。我用尽全力许愿,但我没办法跟我自己搏斗。我有一把冻盐弯刀,我用刀砍黑猫,但他用嘴挡住,还把刀咬碎,我再也见不到我的刀了,也见不到妈妈、姐姐和美丽、孤寂的大海。我现在离海好远,甚至连海的气息也闻不到。”
依阿高舔洗脚掌,温和地看着九月。来啊,小人儿,他的视线似乎这么说着:跟我说我真的很邪恶。
“我听说过萝芭芭!”九月突然说,“我在新闻影片里看到她!但是她好年轻!而且她刚结婚!”
男孩坐立不安:“水精……跟其他人不一样。我们的生命跟大海一样深沉。我们往四面八方流动。所有事情同时发生,一个叠一个,从海床到海面。我妈妈知道该结婚了,因为她的孩子开始出现,四处流浪,对着月亮咧开嘴笑。这很复杂。水精可能会在她只有十二岁的时候遇到她儿子,而她儿子已经二十四岁。然后她会花几年的时间在大海中寻觅长得像她儿子的配偶,也就是对的人,这个人一直以来就是她的配偶。妈妈会找吉亚斯,是因为他的眼睛跟我很像。”
“听起来好混乱。”
“因为你不是水精。我一看到萝芭芭就认出了她。她的鼻子跟我很像,她的头发跟我是同个色度的黑。那时她走在海岸;一团薄雾像小狗般跟在她身后。我送给她一朵花,是沙丘雏菊。我把花拿给她,我们凝视彼此好长一段时间。她说:‘那么,时间到了?’我说:‘现在我们应该来玩捉迷藏。’然后我跑下海滩。当然,她一定得抓到我。就像一道洋流:我们必须去我们要去的地方。我们数量庞大,因为我们一直一起在长大,同时也已经长大。就跟海里的泡沫一样多。不过我们都独来独往,以避免尴尬的社交状况。不过这表示女爵能一面和我们搏斗,同时还能确保我们健康完好。我们是她的蛋糕,而且她拥有我们。我想比较老的那个我应该已经死了。”
“如果比较老的你已经死了,是不是表示你永远不会有配偶,也不会有小孩?”
“不,我不久就会变成他。我只需要等待。”
“可怜的家伙,你的人生真的好奇怪呀!你叫什么名字?”
“星期六。”男孩说,“只有你觉得奇怪。”
“就算这样……我叫作九月。我不会让你继续待在笼里,星期六。今天不行,也不用什么理由。”
要不是九月太过内疚自己居然接下女爵的任务;要不是她已经在思考该怎么告诉图书馆翼龙,他们必须去帮那个暴君拿回一把剑(视线要避开他被链子磨出水泡的皮肤);要不是她希望不留下任何伤害,她可能会安于现状。然而她退后一步,从腰带抽出汤匙,猛力挥击;艾尔站在她后方,膝盖骨差点被狠狠打中。她挥着汤匙砸在笼子的锁头上,满意地看着龙虾笼的碎片四处飞散。
星期六又蜷缩起来,像是一只确信捕狗人就在附近的猎犬。九月伸出手。蓝色男孩犹豫不决。
“如果我拒绝,你会打我吗?”他担心地低声问道。
九月觉得自己要哭出来了:“噢……噢亲爱的。不是整个世界都像那样。至少,我不是那样。”
男孩终于握住她的手。比她料想的重,仿佛他是海里的岩石做成。他的眼睛好深,在瘦瘦的脸上显得好大,九月觉得好不可思议。就像望进最黑最黑的海里,里面有奇怪的鱼悠游海底。他盯着九月,沉默、猛烈。
“我猜你现在自以为勇敢了,嗯?像骑士?”依阿高咆哮。
“星期六。”九月故意忽视黑豹,她轻轻地环住水精的肩膀,“你觉得,如果我想要,我可以许愿让我们两个都离开这里吗?还有许愿要一个地方,有温暖火焰,有苹果酒给你喝,有食物给我们所有人,还有避风港等一切一切?”
“我告诉过你——”
“不,我知道,但是我们可以假装对打。你可以偷让步。这样应该可行,对吧?”
星期六稍稍挺直些。他比九月高,但只高一点点。他皮肤上一圈一圈的黑色图案在他皮包骨的胸口汇聚成漩涡。他穿着某种海豹皮裤,膝盖处破洞,裤脚磨损。“我不能作弊。我不能假装。而且就算是现在,我也还是很强壮。我一定要被迫屈服。跟大海,我的祖母一样,我不能被改变——我只能被控制。”他的肩膀垮了下来,“不过我比较喜欢别人温柔对我,爱我,而且永远永远不要对我许愿。”
“噢……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冒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