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番 瓶长 玫瑰十字侦探的郁愤(第8/62页)

我在午休时间联络,主人欣然允诺与我见面。我匆匆结束那天的工作,前往京极堂所在的中野。

一到那里,我就受到了晚餐招待。

仔细想想——不,根本用不着想,我拜访的时刻正巧就是晚餐时间。会被人认作我是来白吃晚餐的也无可奈何。话虽如此,就算我推辞,也不能干坐在那儿看着主人用餐。在形同暗示“给我饭吃”的时间拜访,再客气也太假惺惺了。我诚惶诚恐地接受招待。

我内心七上八下,真担心会被误会成一个厚脸皮的家伙。

可是中禅寺的夫人和冷漠的主人完全相反,既亲切又热情,让我更是惶恐。我想这个家应该常有我这种不速之客,其中应该也混进了榎木津这种等级的怪人,所以夫人也习惯应付客人了。

我这把年纪了还是单身,饮食生活也不例外,十分乏善可陈。

对我来说,中禅寺家的晚餐真是再美味不过了。

“最中不行呐。”古书商一身感觉有点时代错乱的和服装扮,喝着饭后的茶说道,“那家伙痛恨干燥的糕点,恨得跟杀父仇人没两样。特别是饼干、最中那类连口中的水分都会吸收掉的糕点,他从来没好好吃完一整个。”

“原来是这样啊。”可是那是我们当地的名产呢,“我惹他不高兴了吗?”

“他没有不高兴。”中禅寺一本正经地说,“他不是忍着吃掉了半个吗?以他而言,这是相当大的努力了。这要是……比如说你们谈到的关口拿来的东西,一定会当场遭到他猛烈攻击,死无葬身之地。”

“死无葬身之地啊……”

这也太惨了吧。

“都不晓得吃过多少次苦头了,那家伙就是学不乖。”中禅寺说。我第三次确认自己的决心:千万不能变成那个样子。

“可是……到底是怎么回事?”

主人喝完茶后,这么说道,抱起胳膊。

“这话意思是?……”

“榎木津说的外务省的计划,指的是日泰通商协定吧。根据新闻报道,再不久就要签订了……”

“若是作废,会很不得了吗?”

“是啊。”中禅寺搔搔下巴,“据说协议签订后,大量的泰国米就能够廉价进口我国了。我对国际情势跟政治没什么兴趣,所以不清楚详情……可是这好歹也是国家之间的问题,我实在不认为会因为那种私人因素而作废。”

“就是说啊……”

这是榎木津最拿手的——或者说,应该是榎木津父亲的玩笑吧。我这么说,中禅寺便纳闷地微微偏头说:

“可是说到榎木津的父亲……他这个人是不开玩笑的。以为他在说笑,结果是认真的——这样的例子层出不穷。我就知道好几个事后知道真相,吓得脸色发青的人。据我听说……是榎木津父亲的部下冒犯了与泰国王室有关的高贵人士,是吧?”

“嗯。听说好像是不小心摔破了青瓷的瓮还是壶。而那是对方非常宝贝的珍品,对方气得火冒三丈。为了致歉而送上的壶,对方好像完全看不上眼,要求说他不强求把摔破的东西恢复原状,但至少要赔上一样的东西……”

“赔上青瓷的瓮?”

“是这个意思吧。”

“不晓得他们赔什么给对方呢。”

“是啊……”

从榎木津的话里,完全听不出正确的来龙去脉。今川推测可能是信乐烧。

我这么说,中禅寺便摸了摸下巴:

“信乐啊……信乐与青瓷可是相去颇远。”

“相去很远?价钱差很多吗?”

“这跟价钱无关。青瓷的确是有不少昂贵的作品,但也要看货色,若是上好的陶瓷,信乐烧也一样身价不凡。可是……怎么会送壶给对方?”中禅寺不解地说。

“今川先生说,壶和瓮的身价并不怎么高。”

“嗯,以古董来说,是不怎么受欢迎。或者说白一点,壶和瓮不是茶道道具。像瓮,根本就是日用品,和茶道、花道无关。”

“这跟茶道、花道有关吗?”

“道具这类的东西原本就是新的比旧的昂贵。这是当然的。在古旧中寻找价值,原本就是十分特殊的情形。只有在重视侘、寂 [30]的世界里,才能彰显古旧的价值。不管怎么样,出大钱买东西的是那些圈子的人,若是没有买家,价钱也炒不上去。例如说像旧的小便斗,就算做得再精美,也没有人会买吧?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