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夜】目竞(第5/10页)
光是哥哥和父亲就让他得到教训了,结果礼二郎认为最好不要再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决定三缄其口。他没有把这件事当成秘密的意思,但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就算四处向人吹嘘,也不可能因此治好。不过他确实学习到,找人倾诉也是白费功夫。白费功夫的事,做再多次也是白费功夫。
接下来……就只能自己设法了。
礼二郎开始思考,能不能区别出确实存在与明明不存在却看得到的东西?只要能区别,日常生活就不会有问题了。只会觉得有点古怪。那些东西看起来模样应该不太一样,而且应该有什么法则才对。只要能找到那个法则,总有法子吧。不存在的东西只要忽略就行了。
然后——
礼二郎想到了某个假说。
他是不是同时看得到现在存在的东西与曾经存在的东西?就像声音有回音,他是不是看到慢了一些出现的世界?
其他人只看得到现在存在于那里的东西。
而自己看得到现在没有,但之前存在过的东西。
是过去双重曝光了吗?
是过去没有消失,留存下来了吗?
是回忆凝结在那里吗?
他觉得这个假设蛮有道理的。有那么短暂的一段时间,年幼的礼二郎如此解释自己的异能,并且接受,来应付这不可解的世界。
只要当成是昨天、前天,更早以前的事,与现在重叠在一起就行了。为何会发生这种情况,他完全摸不着头脑,但至少这解释了看见的是什么。这么一来,那就不是不明不白的东西了。
不过……
有点不一样。
就连过去不存在于那里的东西,他也看得到。他还看得到从来没见过的东西。他看得到不明就里的东西。
他看到的不全是自己记忆中的图像。
不过这已经不是问题了。不存在的东西比存在的东西更为模糊,有些朦胧不清,而且经常飘浮在稍上方处。他在入学以前,就可以分辨出来了。
既然可以分辨,就没那么不方便了。
上学以后,礼二郎又注意到另一项特性。
人愈多,那些也就愈多。礼二郎视野中的人数,与看得见却不存在的东西的量呈正比。有十个人就看得见十人份,有一百个人就看得见百人份的虚像。
如果学生在礼堂集合,那景象便完全是一片混沌。
有时……他也会觉得厌倦。
因为会看到讨厌的东西。
有些人拖着骇人的东西,也有些人想着可耻的事。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礼二郎认识到,人是肮脏丑恶的。另一方面,也有人带着愉快或可笑的东西四处行走。虽然也看得到美丽或漂亮的东西,但这类事物的影像都很薄弱。
无论如何……
那都不是总能看到的。
仔细想想,独处时,礼二郎眼中的世界是稳定的。一个人的话,就不会看到多余的东西。而父母哥哥等自己以外的人在身边时,就看得到那些。然后随着礼二郎的生活圈子扩大,那些东西的数量也愈来愈多了。
感觉原因确实出在礼二郎以外的人身上。
是他人让他看到了不存在于那里的事物。不,应该不是刻意的,因此该说是礼二郎以外的人影响了礼二郎的视觉吧。或许是礼二郎像收音机,接收到他人发出的电波般的讯号——他这么解释。若是如此假设,会看到甚至是从未见过的东西,也可以解释得通了。
那么问题来了,那电波般的讯号是什么?
管他是电波还是什么,礼二郎不认为人类能发射出那种东西。
即便真的发射出电波讯号,也还有那电波让礼二郎看到的影像是什么的问题。
那有何意义?
没有……任何意义,礼二郎断定。
是没有意义的。
世上的一切都没有意义。意义是事后任意附加上去的。赋予事物意义的是人。不,是自己。所以如果觉得对自己没有意义,那就是没有意义。
礼二郎在七八岁的孩童阶段,就已如此达观。
他也觉得若是专心去看存在的东西,不存在的事物的影像就会变淡。他试着努力只看存在的东西,不去介意不存在的东西,结果那些似乎渐渐淡了。等他超过十岁时,就可以不再在乎了。
不过天色一暗下来,光量减少,现实的景物随之变得暧昧难辨,但那些依然十分抢眼。或许是对比的问题。
假设黑暗中有人。
而礼二郎就在附近。
礼二郎就会陷入错觉,仿佛身在不是那里的地方、不是现在的时间。有时他会身在陌生的房间里,或是从未见过的风景中,与未曾谋面的人面对面,或是做着从未做过的事。
这……令他厌恶。
室外还好。一想象那无明的封闭空间,他就毛骨悚然。像是深邃的洞窟、没有出路的隧道,这些地方光是想象就令他生厌。还有另一样令他厌恶到难以忍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