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第10/13页)
眼下,这些眼高于顶的前五星在宣布猪哥复职后的一分钟内,几乎全部冒了出来,其中好几个表示,自己的休假、隐居、结婚、自杀等项目一律暂告一段落,老子正在赶回来瞻仰偶像的路上,行政司的小子最好不要骗人,否则就杀你全家云云……
猪哥对这些一无所知,他纯洁炽热的眼神紧紧盯着胖子,说:“好了,你能指点一下现在的设备司在哪儿么?我要去领装备了。”
胖子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指向左边,简洁地说:“直走,走到廊口转右,尽头大门。”
猪哥举手表示感谢,一颠一颠哼着歌儿就走了,歌词不登大雅之堂,来自当归镇每年庆祝农历新年自编自演的本地戏,基本内容都和家长里短乡亲对骂脱不了干系,唱的人自然也很没有形象。
设备司的门微微敞开,里外静悄悄的,猪哥走过去探探头,见门里犹如一个普通的小办公室,中心放着一桌一椅,整体空间并不大,灯光明亮,照耀着一色空空荡荡的墙壁雪白,完全不是记忆中四围架子顶天,满坑满谷堆东西的景象。
他摸着自己鼻子走进去转了一圈,按按墙壁地板,机关暗室皆无,但门上又有设备司三个金字闪闪发光,正纳闷之际,忽然有一个干涩得掉沙子的声音,阴沉沉问:“领什么?”
猪哥一回头,正看到那个声音的主人站在门口,弯腰驼背,拄着黑色拐杖,头上寥寥几根白发,努力把头抬起来看着他,整个人老得好像所有关节都在干化扭曲,如果你轻轻戳他一下,可能那些再也无力互相支撑的骨头就会散落一地。
但他仍然干干净净、一丝不苟地穿着一套黑色制服,那是若干年前猎人联盟内部员工的定装。如今提倡个性自由,风格自主,长短随意,只有出任务的外勤人员会贴身穿统一的防护服。
这套制服象征着历史、记忆与光辉岁月,还有一个人恒久如一日的坚持。
猪哥立刻就把他认了出来。
非常熟悉的人,但反而不知道他的名字,因他大公无私,从不跟任何人有工作外的半句私谈。
这是许多年前,猪哥第一天入职时就已经在这里工作的设备总管。
印在脑海里最鲜明的形象,就是一座望夫石,痴痴地矗立在设备司的门口,等待出外勤的猎人回来——他关心的可不是猎人的死活,而是那些装备,越贵的,数量越少的,修起来越麻烦的,越是他心尖尖上的肉,一见到有什么磕绊闪失,扑上去又摸又叫,那叫一个如丧考妣。
猪哥看了半天,过去的形象从记忆中泛起,和眼前的老人重叠在一块儿,这一刻间他忽然意识到,时光逝去如流水。
曾经又高又瘦,鹰钩鼻在一张马脸上占据半壁江山的梦里沙,如今是个痴肥的中年死胖子,下巴三层之多。
唯一没有变化的,是他自己。
他被命运定在时间的界碑上充当永恒的守望者,看着身边浩浩荡荡长风掠过,卷走无数悲欢如同沙砾,无声无息埋葬消失。
这一刻他悲从中来。
而设备总管,也很快认出了他。
“朱?你回来了?”
老头儿有点激动,拐棍都没用,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围着猪哥转了两圈,猛然腰板一树,昔日独掌一亩三分地的那种权威光彩重新降临,他拿手指戳猪哥的肩膀:“你都回来了?那真是出大事了,出大事了,说吧,要领啥?要领啥?”
谈到物质问题,猪哥赶紧把自己那点儿沉思默恨扔到一边去,热切地说:“都有点啥?我看看,我看看。”
老头颤巍巍走到那张小办公桌后头,拉开抽屉掏出个黑底白边儿的小遥控器,对着墙壁一按。
“哗啦啦”。
这音效是猪哥在脑子里自己配上的,否则不足以表达他对眼前场面的敬仰。
四面白白的、普普通通的墙壁随着这一按,跟打了鸡血一样精神抖擞,往外就翻,跟四个摩天轮似的,翻得没完没了,每翻一次,空间就比原来增大一倍,新的空间里一排排展示架拔地而起。说人家像雨后春笋完全是折堕,要是春笋长这么快,这么大面积,没两分钟人类就该全体回海里去住了。
刹那之间,墙壁已如春梦远去,化身为一个白点坚持不懈地奔向远方。
猪哥走过去,像一切刚刚进城的乡下人一样,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展示架,那个架子左边有金色铭牌,写着:轻度伤害性攻击武器。
他的手陷入虚空,只有展示架的影子覆盖他,但与此同时一架微型冲锋枪蓦然跳起,落在他手心。
那不是虚空,是沉甸甸带着金属冰凉触感的实体。
猪哥转过头去看设备总管,老头儿耸耸肩:“有进步吧?”
他走过来教猪哥选东西:“喏,跟操作手机触屏界面差不多,往旁边挥挥手,这个架子就消失不见,下个出来了,你要按关键词检索的话,就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