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8/18页)

“你说啥?”巴克莱·艾尔斯扯了扯胡子,“安泽姆·奥布里之子,你刚才说啥?你以为俺们是在这儿发呆吗?尼弗迦德人正在攻击俺们!这些布鲁格人遭到攻击又不是俺们的错!”

“可命令……”

“俺才不在乎什么狗屁命令!”

“如果我们不堵住缺口,”小美猫抬高嗓门,好盖过周围的噪声,“黑甲军就要突破前线了!他们会突破前线!别再死守了,巴克莱!我要主动出击,朝那边进军!”

“离开这片水塘之前,咱们就会被杀光!咱们会白白送死!”

“那你的提议是?”

矮人狠狠地咒骂一句,摘下头盔,摔到地上,充血的双眼狂野又骇人。

奇基塔被他的咆哮声吓到,拉扯着缰绳,在号手的安抚下不停地跺着脚。

“把亚尔潘·齐格林和丹尼斯·克莱默给俺找来!要快!”

两个矮人从最血腥的那部分战场跋涉而来,这点一眼就能看出。他俩都浑身浴血,其中一人的链甲上有道呈锐角切入的显眼裂缝,另一个的脑袋上绑着绷带,绷带已被鲜血浸透。

“齐格林,你没事吧?”

“真想不通,”矮人叹着气说,“为啥每个人都这么问俺?”

巴克莱转过身,盯着治安官的信使。

“这位是安泽姆的幼子。治安官和国王命令咱们去前线协助他们。记得睁大眼睛,号手。接下来你要大开眼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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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疫啊!”铁锈咒骂一声,挥舞着刮刀从手术台边退开,“为什么?见鬼!为什么非得这样?”

没人回答他。玛蒂·索德格伦只是摊开双手。夏妮垂下头。爱若拉吸了吸鼻子。

刚刚死去的伤员盯着空气,双眼呆滞无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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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攻,杀啊!干死那帮婊子养的!”

“步调一致!”巴克莱·艾尔斯吼道,“方向一致!保持队列紧凑!以团体行动!团体!”

没人会相信的,号手奥布里心想。就算我告诉别人,也没人会相信的。方阵正在突破包围圈……四面八方都是敌人的骑兵,正在遭受攻打、袭击和骚扰……但方阵却在前进。相同的步调,密集的队形,盾牌贴着盾牌前进。不断前进,踩着尸体,挤开阿德·菲因师的精英部队……他们在前进。

“杀呀!”

“保持步调!方向一致!”巴克莱·艾尔斯又喊了起来,“保持队列!唱啊,你们这些婊子养的,唱啊!唱起咱们的歌!为了玛哈坎,前进!”

几千名矮人的喉咙里唱响了著名的玛哈坎战歌。

嗬——!嗬——!嗬——!

等着吧,别着急!

战火马上就燃起!

杀场崩塌又破碎,

一直碎到骨头里!

嗬——!嗬——!嗬——!

“自由兵团,进攻!”在矮人的怒吼声中,茱莉娅·艾巴特马克尖厉的女高音仿佛一把纤薄的利刃。雇佣兵团离开方阵,向尼弗迦德骑兵发起反击。这举动与自杀无异——失去了矮人们长戟、长矛和盾牌的保护,佣兵们瞬间便暴露在尼弗迦德军强大的攻势之下。敲打声、叫喊声和马嘶声让号手奥布里本能地在马鞍上缩起身子。有什么东西撞到他的后背。他感觉自己的母马被卷入人流当中,无可避免地凑近了可怕的屠杀与混乱。他紧紧攥住剑柄,却突然觉得它又重又滑。

片刻后,他被推到盾墙之外,开始着魔似的疯狂砍杀。

“再来!”他听到小美猫的狂吼,“继续进攻!撑住,伙计们!杀啊,杀啊!为了太阳般闪耀的金币!自由兵团,到我身边来!”

一名没戴头盔、披风上有银色日轮图案的尼弗迦德骑手突破了盾墙,他踩着马镫站了起来,斧子砍进某个失去盾牌保护的矮人的身体,随后又劈开了另一个矮人的脑袋。奥布里在马鞍上转过身,剑刃横向挥出。尼弗迦德人的脑袋掉到地上。与此同时,号手的头部也挨了一下,身子滚下马鞍。周围的人群暂时止住了他的坠落,有那么一会儿,他的身体被夹在两匹马之间,悬在半空。虽然他满心恐惧,但痛苦并未持续多久。在落地的那一刻,他的颅骨就在马蹄下粉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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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年后,当她被人问起那段时光,问起布伦纳之战,问起在战友与敌人的尸体间行军——朝金水塘的方向行军——的方阵时,老妇人笑了笑,早就像李子干一样皱巴巴的黝黑脸庞平添了更多的皱纹。她不耐烦地——或者假装不耐烦地——挥了挥瘦骨嶙峋的手。那只手颤抖不止,更因关节炎而扭曲变形。

“无论哪一边,”她口齿不清地说,“都没占到上风。敌人将我们重重包围。他们从四面八方发起进攻。我们能做的只有杀戮而已。他们杀我们,我们杀他们……咳咳咳……他们杀我们,我们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