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多重战局(第8/12页)

“如今又是一个决定大局成败的关键时刻,但此次对我大周而言却是落了下手。南唐水军势大,我大周水军迎击不妥,不迎击更不妥。我不后悔未曾在半片淮南收入囊中时即止用兵,但是到了这地步再要被逼退回,失去已有所获,终究是有些懊丧。”周世宗话里其实有责怪赵匡胤当初坚持要将淮南全数拿下的意思,这话赵匡胤听了心中很难自在,忐忑无措间只能低头不语。

“现在要我大周水军完歼南唐水军,而且自己无甚折损,大周、吴越、南平三国水军加在一处也略逊南唐,能胜已属不易。若要完胜且无甚折损,至少还须一股强于我三国水军的力量相助。斟酌一下所有可能,恐怕也只有老天能助我们了。九重将军,不知你如何认为?”周世宗很少表现出这样的低落状态,由此可见一向自信狂横的他这次也真的觉得完全没有办法了,而且他很明显是要将这低落和无奈的罪责让赵匡胤承担。

“老天?老天!”赵匡胤从周世宗的话里想到了什么,“皇上,你还记得张锦岱藏身江中洲时曾发来一份信件,说是一个绿衣蒙面人对他说的话。”

“对!我记得。那信件中提到大周如果有朝一日要征南唐,必须要有强大水军。我就是在这话提示下才在大梁汴水赶造楼舰的。”

“而这楼舰按那绿衣人所说是起大作用的,而后张锦岱又按那人所说火烧江中洲灭了润州水军,再有借皮化形重创兰陵围、江都两部水军也是依那人之计而行。”赵匡胤将最近的获胜之事与那绿衣蒙面人转达过来的话一一对应。

“没错,但这和现在的状况又有何关系?”

“我记得信里有一句‘借相是借皮,借地也是借皮,顺手而为不必专门劳心费力是最好的’。这借地也是借皮,前面几件事情中我们都未曾借地,这一回莫非我们是要借地而为?这样才能不专门劳心费力地将南唐水军之势给化解了。”

“借地,那应该借哪处地界?”周世宗皱紧眉头问道。

赵匡胤眼珠微微转动一下,然后散发出极为坚定的光芒:“江中洲,还是江中洲!”

一条小船轻轻靠上埠头,小船轻轻碰撞埠头的响声把赵匡胤从回想中惊醒。他抬头看去,只见小船船棚帘子一掀,从里面跳出船夫打扮的张锦岱。

“怎么样?怎么样?”赵匡胤急赶几步超过周世宗,边走边大声地问张锦岱。

“行了,芦苇长出来了、长出来了!”

赵虞候府的客院,齐君元已经在里面待了两个多月。从一开始侯无卯便觉得齐君元很有定性,其实他自己每天都觉得很是无聊,但齐君元却可以常常将自己放入某种冥想状态。而当两个多月渐渐过去之后,侯无卯越来越觉得齐君元不仅是有定性,而且在骨子里有一种巨大的坚忍,一种可以对自己无比残酷的坚忍。一个人在这么长时间里可以始终保持一种没有变化的闲暇自如态度,那么他暗含的力量将是非常可怕的。

齐君元没有觉得自己可怕,而是越来越感到害怕。这么长时间的静思冥想中,他将自己从瀖州开始直到现在的经历反复梳理了上百遍。每一遍他都有新的发现,每一遍他都有新的想法。秦笙笙、王炎霸、范啸天、哑巴、唐三娘等等这些有所安排或无可奈何与他搅在一起的谷生谷客,在这反复梳理的过程中不停转换着身份角色。原来很多疏忽掉的细节动作,似乎都在说明他们有着更深程度、不为人知的身份和目的。而随着梳理的更加细致,齐君元的思路开始从这些人身上扩展开去。于是他发现了更多出现在自己周围看似寻常,但现在想来却存在很多细节异常的人。这些人有的只是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有的只是一个同堂而坐的食客,有的只是店里店外招呼的小二……

更让齐君元感到害怕的不是人而是事情,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也将天下近来发生的局势变化梳理了一下。对应自己的经历,他发现很多自己参与和见到的事情隐隐之中都与一些正在发生的局势变化有着密切关系。比如瀖州不成功的刺杀,导致顾子敬力推南唐加税,再导致大周粮盐价格暴涨。然后周蜀边境放开易货交易,导致蜀国牲口疫情,再导致大周趁蜀国疫情兵马不足伐蜀夺四州。而这仅仅只是一条线而已,另外的宝藏皮卷争夺、烟重津刺杀等等事情都是可以牵出关系线来的,而且每条线上还可以拉出许多分支。就像许多小溪小河最终汇聚成大江大潮,推动多国局势乃至天下局势的运转。

人就是这样,在获知的同时也会意识到自己未知面的增加。面对这样的未知面,妥善的做法是远离它,冒险的做法是打破它。而齐君元现在既无法逃离,更无法打破。不过齐君元却有第三种做法,既是逃离又是打破的做法,那就是意外。让自己出意外,让别人觉得自己出了意外。而这可能才是齐君元真正的可怕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