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建文登基(第10/17页)

厨房中的傅翔听到这一番对话,只觉胸中热血沸腾,既痛心祖父及父亲的惨死,对那郑洽的仗义上疏也感欣慰与感激,他知道经新皇帝这一诏颁下,爷爷颖国公傅友德在实录中将不再是“谋反”的逆臣,而他的功勋也将长存青史。

郑娘子虽然已知傅翔的来历,但对傅友德的生平及此案的细节并不清楚,她见傅翔此刻激动万分,于是轻轻拍了拍傅翔的背,低声安慰道:“傅翔,要拨云见天了。”傅翔说不出话来,只能重重地点头。郑娘子一面安慰他,一面命阿宽将三个热炒小菜送出去。阿宽瞪着傅翔,暗忖:“祸事了,老板娘莫不是看上这小子?”

华灯初上之时,章逸带着两个客人跨进“郑家好酒”小馆。走在前面的一位年约四十多岁,面皮白皙,颔下留了一圈短须,身着上好的绸衫,头上戴一顶小帽,帽上一方碧绿的小翡翠显得极是华贵。他身后一位身材高大,面孔大而圆,却细眼细眉,穿在身上的衣服看上去有点嫌小。

三人才进小馆,郑洽便起身拱手道:“章指挥你好大面子,竟把驸马爷梅二爷请来了。”章逸道:“郑侍读,这几日可把您忙坏了吧。驸马爷今日找到小弟,谈些拳棍武功之事,便约在‘郑家好酒’,来嚐嚐咱们郑娘子的好酒好菜。”他指了指驸马爷梅殷身后的大汉,道:“这位兄弟瓦剌灰,是梅二爷的亲信。”

那梅殷是朱元璋的二驸马,最得洪武皇帝的喜爱,朱元璋病中曾召梅殷至榻前嘱托:“汝老成忠信,可托幼主。”还给了他遗诏:“敢有违天者,汝讨之。”

郑洽指着随他来的两位,介绍道:“这两位翰林编修丁兄、吴兄,来见过二驸马梅爷。”他接着道:“驸马爷文武双全,又受大行皇帝遗诏,这两日晚生正在为新皇登基大典的诏书起草,有些地方想向驸马爷当面请教。”梅殷拱手道:“好说,好说,郑老弟便到我舍下来聊聊,极是欢迎。”郑洽道:“咱们来得早,已经用过饭,还要赶回翰林院办公,三位请坐。阿宽,会账。”

郑洽会了账,带着两位编修离去,他出门时听到阿宽关门上栓的声音,回首一看,门上不知何时已贴上一张白纸,上书“国丧期间谢绝宴席”,不禁哑然失笑。

傅翔在厨房中忍住了出去向郑洽致意的冲动,但是却忍不住要想见见章逸。他对郑娘子道:“让我送菜出去,瞧那章逸一眼。”郑娘子阻止道:“不急,不急。待会儿定有机会与他见面。”

趁阿宽送菜出去的空档,郑娘子解释道:“等会外面吃完了,章逸还要留下来有事相商,你便可以跟他见面问话。”傅翔一肚子话要问,也只好按耐下来。

却听得那章逸对梅殷道:“国丧期间不便大肆宴饮,这小馆最是清静,酒菜又极是可口。驸马您先嚐嚐这酒,乃是店家自酿,味道比京师最有名的酒‘六朝遗风’有过之而无不及。价钱呢,只一半都不到哩。”那驸马爷饮了一杯,赞道:“嗯,确实不错。瓦剌灰,你也饮上一杯。”那高大的亲随道:“这黄酒好是好,咱蒙古人还是爱那浓烈的白酒。”章逸道:“这‘郑家好酒’酿得三种好酒,有一种白酒香烈得紧,定中兄弟你意。阿宽呀,给这瓦剌兄弟换一壶白酒来。”

阿宽正在偷喝一碗黄酒,闻言连忙捧了一小罎白酒送出,揭开罎盖,立时满屋酒香。那瓦剌灰喝了一碗,大叫好酒,章逸道:“老弟,咱说得没错吧!驸马爷您也嚐嚐。”

郑娘子在厨房中听到章逸在外面卖力推荐郑家好酒,不禁嘴角含笑,暗暗心喜,傅翔也觉这章逸殷勤得过分,但十分有趣。郑娘子热炒的每一道菜都留了一些在厨房,叫阿宽和傅翔盛饭吃起来,自己忙着调理鱼虾。

果然,章逸送走了驸马爷梅殷和他的亲信随从瓦剌灰后,就转回到“郑家好酒”小馆来。他掀帘进入厨房,一眼看见厨房中多了一个傅翔,不禁一怔。郑娘子忙介绍道:“这是方师父的徒弟傅翔,芫儿在卢村时的同学哩。”

章逸从方冀处得知有个徒弟,但并不明其身世,他打量了傅翔一番,只觉这少年气质非凡,年纪轻轻却有一种大将之风,不禁极感诧异。傅翔也在仔细打量章逸,他已知这个明教英雄潜身埋伏在敌人核心阵营中十五年之久,终在紧要关头出手助师父一臂之力,心中又敬又佩,又见此人英俊潇洒,颀拔而无粗鲁之气,不由暗生仰慕之心。

章逸道:“傅小哥从神农架来?可与方军师联络了?”傅翔道:“不错,正是从神农架来的,尚未联系到师父,却在城外河上碰到了陆镇老爷,得知章……章指挥的事,好生钦佩。”

章逸道:“全是方军师的安排,军师妙算一十五年,真乃小诸葛也,咱只是照着做而已。”他说得轻描淡写,彷佛微不足道,又道:“只可惜,只可惜……功亏一篑。好在方军师总算吉人天相,现下已经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