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19/25页)

君无忌深邃的目光,静静地向她注视着:“你还记得有一天遇见海道人为你算命的事情吧?”

春若水缓缓点了一下头。

君无忌苦笑了一下:“其实这件事我还是在离开凉州之后,他才详细地告诉了我。”

“他告诉了你些什么?”

“海道人有过人的睿智,总结经验,推断命理,十常不离八九,他其实早已探知高煦向你迫婚之事,非但不予阻止,反倒假借命理向你事先暗示,这当中是有道理的!”

春若水呆了一呆,猝然想起那日寻访君无忌无着,却凑巧遇见了海道人之事,那道人疯疯癫癫地说了许多话,并不能引起自己兴趣,直到他谈到了自己的兴趣,直到他谈到了自己的命,以及即将面临的眼前遭遇,由于诉说得极近事实,才自吸引了自己的注意。

回忆当日道人所说,分明已直指自己下嫁高煦之将为定局,这件事未尝不是促使自己决心下嫁高煦的原因之一。现在君无忌这么一说,才使她猝然警觉到原来道人不无设计诱骗之嫌,一时心里大为愤慨,情不自禁的脸上便自现出了怒容。

“这……又为了什么?”

“一来是高煦的气数未尽,再者道人与朱高煦有一段昔日恩情,使他不忍坐视朱高煦的自趋灭亡,因此便自抱定了人定胜天的意念……”微微一顿,君无忌缓缓接下去道:“凑巧在这个时候,你的忽然出现,道人便自把这个希望,放在了你的身上,希望能借助你的感染与规劝,诱导高煦步入正途,于国于人,都将大有助益。”

春若水脸色一片苍白,半天才似回过念头来。漠漠地笑了笑,她摇头道:“我只怕帮不上什么忙,他的所作所为,我根本就不知道,更别打算我能从中尽力了。”

“那也不一定!”君无忌湛湛目神注视着她道:“朱高煦对你言听计从,如果你能适当的给他一些劝告,定能使他少犯许多罪孽,这便是海道人乐于见你下嫁与他的原因了。”

“哼!海道人真的这么想?”春若水冷笑一声道:“他终会后悔的。”一霎间,她眼睛里流露出伤感,向着君无忌微微一笑道:“海道人怎么想我根本就不关心,倒是你对这件事的看法,我很希望知道,你也这么认为?”

君无忌冷冷的道:“过去的事,谁也无能挽回,于今我所能寄望于你的,也只是如此了。”

“真的只是如此了!”说时她语音颤抖,忍不住两行泪水夺眶而出,点点滴滴溅落地上。

接着她自椅子上站立起来,缓缓走向窗前,向着远方月光下山谷里的大片枫树眺望着。

情景容或有几分与当日云山相似,却再也拾不回当日的一分热炙共许,这一切无非皆由于自己的一步之失,下嫁高煦为妇的原因,正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只是认真检讨,自己于归朱高煦,只不过是迫于情势与无奈,若论及婚姻的真实意义,无非是虚无的一个幌子,那是丝毫不具实际意义的,然而这些是不为外人所能知道的,自然君无忌也不例外,无能尽知了。

习习夜风,轻拂着她的发梢,这一霎,天敢情是凉了,只是她的内心却滚动着如火激情。她觉着自己真是太傻了,太委屈了。如果这一切用心、委屈、无尽的痛苦与忍耐,一直都无能使心上人所深知,进而取得他的宽恕与谅解,那么这一切,又将具有什么实质的意义与价值?

夜风一次次袭过来,恍惚间吹干了她脸上的泪,却也唤起了她心里的一个意念。

窗外传过来凄厉的野狼长嗥,声声凄凉,慑人心魄。面对着凄冷长夜,春若水深深吸了一口气,先自作好了一番内心整理平息工作,随即缓缓转过身来,“君大哥,有件事也许你一直还不知道。”说着,她竟自现出了期艾,一时绯红了脸,毕竟这件事难以启齿,尤其是郑重其事地去谈论它,更是难以出口,她却势在非说不可了。

正在凝神倾听的君无忌,忽似警觉到了什么,倏地抬头向着窗外望过去。

春若水下意识地也似乎有所警觉,倏地回过头来。

窗外果真有了异动。一条人影,燕子般的轻灵,蓦地拔起,直向着侧面落身下去,观其起身之处,分明距离窗前不远。

春若水既惊又怒,低叱一声,左手在窗台上用力一按,借助此一按之力,整个身子己飞身纵出。

前行人身法显然绝快,却也未能立刻逃开春若水的视线之外。后者身子一经扑出,正逢着前行那人第二次拔起,向着巍峨的寺观主殿上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