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10/15页)

卢闰英默然片刻才道:“爹,女儿还没嫁出去,仍然是卢家的女儿,即使女儿出嫁了,也仍然是你的女儿。”

卢方长叹了一声:“乖女儿,好女儿,难得你还有这份心事,爷也算没白疼你一场,唉!权势陷人,一至于斯,看你的母亲,跟我几十年的夫妻了,现在反倒形同陌路。”

卢闰英忙道:“爹!你别这么说,娘跟你……。”

卢方摇手道:“你别为她辩了,我对她还不了解吗?她一向好名要胜,以前因为娘家的人没一个能为她扬眉吐气,所以她才处处郁不得意,念经拜佛。现在她可以抖起来了,李十郎是她的姨侄又是她的乘龙快婿,权倾一时,她连经堂都不上了,整天雄视阔步……”

卢闰英默然地听着,然后才道:“爹,您肯不肯听我一句公平话,娘之有今天也不能全怪她,以前,到家里的亲戚们要负最大的责任,他们从没有尊敬过她。”

“这怎么可能,谁对她失礼了?”

“失礼是不敢的,她究竟是你的结发元配,可是对她只是礼貌上的敷衍,绝不像对您一样的尊敬过。”

卢方道:“这个我倒没有注意到。”

“也许您是没有留意,可是有些事是很令人难堪,即使是上门求告的亲戚,只要是您身上的,在她面前绝不道出来意,只是随口敷衍,一定要等到见了你才开口,有时来的是女客,也是把事情托你的两个姨娘转告……”

“这……是他们跟她不熟,不便启齿而已。”

“爹!这是你的违心之论了,您明明知道是那些亲戚们不屑于向娘求助,始终把娘看成了崔家的人。”

卢方低头不语,卢闰英含着眼泪道:“您以为娘没有知觉,对这些没放在心上就是错了,每次她跟我说起这些,总是偷偷地抹眼泪。”

“这是从何说起呢,亲戚们不去谈他们,我总没有亏待过她,处处地方都很尊敬她。”

“娘是卢家的主母,但也只是担个名义而已,您那一件事求过她的同意的,那一件事是让她来作主的?两个姨娘进门,连头都没向她磕过,您也没有事先问过她一声,就这么娶回来了。”

“她难道为这个妒忌?你应该知道,我要两个人来,只是为了替她分劳,使一些身边的事有人料理而已,跟买个丫头有什么两样,只是名份上好听一点,那两个姨娘见了你,不都是恭恭敬敬地向你请安,叫你小姐,何尝敢以你的长辈自居。”

卢闰英叹了口气:“爹!你怎么还是弄不清楚,她们对我如何是一回事,对娘如何又是一回事,她们对我恭敬,是因我姓卢,我是卢家的大小姐,对娘简慢,则是因为崔家没有一个站得起来的人,假如娘的亲戚中有一个像爹一样地位的,卢家的亲戚敢对她如此吗?”

卢方垂头叹道:“孩子,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情形都是事实,可是有什么法子呢,这又不是我们一家如此,在我们这样人家里的风气都是如此的,一个没有根源的媳妇进了门,始终是不受重视的,要一直等到她有了儿女,还要儿女中有人能够高居显赫,才能获有地位。”

“这种势利的习俗不能改变吗?”

“谈何容易,此风积来已久,而且不仅我们一家如此,天下莫不皆然,在这长安市上,又有几家能免?”

卢闰英道:“那你就不能怪娘对十郎如此热衷了。”

卢方又深深一叹道:“现在还有什么好怪的呢,我已经被击败了,败得体无完肤,溃不成军,败军之将不足以言勇,还有什么好说呢。”

“爹,你怎么这样说,您还是当朝位列三台的阁老,辅佐天子的宰相。”

“那只是别人看来如此,我的神明中,十郎要哄我下台,只要一句而已。”

“十郎不会那么做的,我也不会让他这么做。”

“他真的那么做我也不能怪他,咎由我起,其曲在我,他有理由报复我的,可是要我去仰承他的鼻息,我实在做不到,也拉不下这个脸!”

“爹,你对十郎怀恨如此之深吗?”

卢方苦笑道:“我倒不恨他,就怕他恨我,这个年轻人的城府太深,我算是领教了,多少有权有势的人,都在他手里倒下去,现在朝中除了当权的郭秦两府外,谁不怕他,就是跟他共事的兵部尚书高晖,对他也不无警心……”

“怎么会呢?高尚书不是一手提拔他起来的吗?”

“高晖起初只是借重他扳倒了于老儿,后来则是想借重他去稳定一下河西,可是他到河西,居然能把大局一把抓在手中,除了他之外,谁都掌握不了。”

“这……不是太危险了吗?朝廷最忌臣下握权。”

卢方又是一声长叹道:“他比那些人聪明,有权而不掌权,或我所知,太子曾往微服私行,跟他秘地会晤了一次,大概他把河西的控制毫无保留地交给了太子,所以太子对他已是言听计从,相信得无以复加,高晖曾经对我说过,如果太子即位,朝廷里的官可以由他挑,地想要谁的位子,那个人就得乖乖地让出来给他。”